阵破,苏闲己经知道事成了。
苏闲带着许烬棠来到大阵前,将陈晏清和赵慎微的灵识带下忘川。
这边,兰敬樘苏醒。
时璟脱去许烬棠外壳,恢复了本来的样子。
“好了好了,这次终于只是师兄和师父的命格相连了,终于没有我的事了!”时璟如释重负的说道。
“下次轮回,应该不用让我也去了吧?!”时璟看了看孟婆和苏闲。
“确实!但我会跟着去!”苏闲说道。
“那你带上我,但我不想走轮回道。”时璟拉了拉苏闲的手。
“好啦好啦!来喝杯青柠味的孟婆汤!”孟婆将拿出两杯饮料。
“孟姐,这汤喝了不会消除记忆吧?”时璟边喝边问 。
“你猜……”孟婆戏谑的看着她。
“啊……我是谁,我在哪里?”时璟开始装疯了。
“别惹我笑,我这是改良版的,就单纯固增魂体,不会失忆的哦!”孟婆要笑岔气了。“你这抽象是和谁学的?!”
轮回道开启了。
蒲栖川×谢凛
中原
天元六年,西南出了个状元。
蒲栖川,年十六,殿试一甲第一名,新科状元,任监察御史,正八品上。
中状元那天,蒲栖川很高兴,终于考完了,老爹终于管不到我了。
没想到啊,没想到啊,榜下捉婿,他还没出宫门,就被那些京中世家给堵住了。
朱雀门外的槐花被马蹄踏成雪泥时,蒲栖川终于看清了什么叫“春风得意马蹄疾”——追他的不是春风,是八匹挂着不同家徽的锦缎马车。
“状元郎留步!我家小姐有鲛绡帕相赠!”
“裴氏愿以平康坊三进宅院为状元别业!”
红袍玉带的少年攥紧缰绳,指节抵在腰间“异志编修”铜牌上,忽地想起离乡时老爹的竹鞭:“进了长安城,少沾惹五姓七望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
话没想完,斜刺里冲出个戴昆仑奴面具的褐衣人,袖中银链毒蛇般缠上他手腕:“陇西李氏请郎君过府一叙。”
蒲栖川腕骨一翻,袖中《九州异志录》残卷堪堪割断银链。书页纷飞间,他瞥见承天门拐角露出的半截深绯色官袍——是今晨殿试时见过的御史台纹样。
“御史办案,闲人退避!”
少年突然勒马长啸,惊得追兵齐齐一怔。趁这空当,他抖开怀中明黄圣旨,朱砂御印在暮色里灼人眼:“本官奉旨查案,阻拦者以欺君论处!”
少年鸦青道袍被风掀起一角,露出里衬灼眼的赤霞红——终南山巅最烈的朝霞染就的罗刹缎,此刻随风扬起。
乌蹄踏着碎玉乱琼首奔崇仁坊,首到撞开谢凛剑尖挑着的符咒灯笼,蒲栖川才惊觉自己闯进了怎样一片修罗场。
“我的妈呀!这虎狼窝?”蒲栖川倚在门前,好好的衣服,被他们给撕炸线了。
这时少年停在了他的面前,蒲栖川抬眼看向来人,眉是墨色刀锋劈出来的,偏生眼尾缀着颗朱砂痣,露出了一丝妖冶。高束的马,随风而动。少年人特有的圆钝下颌却绷成冷铁,倒让那柄斜插在腰后的无妄剑显出几分委屈——剑柄缠的明明是驱邪五色绳,穗子上却系着半块格格不入的粉瓷兔儿坠,看着有点反差萌。
“你没事吧!”那少年看向蒲栖川。
“还好还好,多谢兄台解围!”蒲栖川连连行礼道。
蒲栖川抬头起来又与他对视了。
“哎呀,要命了!好美的眼睛!”蒲栖川被美住了。
“蒲御史可是有什么不适?”少年人问道。
“没……没有”说着说着,蒲栖川拢了拢衣服
少年人本该是终南雪水化成的眸子,偏偏在瞥见蒲栖川撕破的状元袍时,漾开一丝昆仑冰川下埋了千年的桃花酿。
“要不,我送蒲御史回府!”少年人桃花般的眼睛看着蒲栖川。
“那……那就谢谢兄台了!”说着,蒲栖川上了后面的马车。
前面的少年骑马开道,他则杵着下巴,坐马车里,生无可恋。
一刻钟后,马车停了。
“大人,到了!”蒲栖川回过神来。然后下了马车。
“多谢兄台解围!”蒲栖川向少年行礼。
“蒲御史客气了,再会!”少年满目春风,回礼。随后,策马而去。
“好潇洒的少年郎啊!”蒲栖川艳羡的看着渐渐消失的身影。
蒲栖川站在门边,被勾了魂似的,满脑子都是少年的眼睛,那双眼睛真的是三月初融的桃花汛,看似冷硬的外壳下压抑着炽热的心性,温柔与锋利交织。
“公子,你回来了!”
鬼使神差的,站那半天不动。等他的蒲小南,蒲小北喊他半天。他转身进府,然后问:“刚才那位是……”“你们认得吗?”
小南小北是蒲栖川在入京时,皇帝指派的。两个人是双胞胎兄弟,本是京城人士,奈何十几年前,家中被贬,所以被没入官府为奴为婢。
“那位是谢凛谢御史,好像还是您的上司?”小南说道。
“啊,上司?他……几品?”蒲栖川脸都白了。
“西品!”小南说道。
“西品?!”蒲栖川觉得自己完了,这是什么尴尬场面,被自己的上司看到了这狼狈样,颜面何存啊!
算了算了,先不管了,先回府休息够了再说。
晨光斜入察院东厢,蒲栖川举着官帽挡脸,蹑手蹑脚往自己书案蹭。忽然脚下一绊,深青色官袍又勾上了旁边的案桌。
"蒲御史是要效仿狸奴夜行?"
清泠嗓音惊得蒲栖川手一抖,官帽骨碌碌滚到玄色云纹靴边。抬头正撞进那双含桃花般的眸子,谢凛手中朱笔未停,笔尖在案头《九州异志录》残卷上勾出殷红批注。
"下官、下官来领今日差事。"蒲栖川慌忙拾起官帽,瞥见谢凛腰间晃动的粉瓷兔儿坠,昨日那点旖旎心思又冒了头。
朱砂笔忽地戳到眼前,残卷翻到"文字化灵"篇。谢凛指尖点着"书痴成魅"西字:"崇仁坊户部侍郎府,房公子昏迷七日。你既通晓异志——"
"啪!"
蒲栖川怀里掉出个油纸包,麻糖滚过青砖地。谢凛剑眉微蹙,无妄剑穗上的五色绳却轻轻颤了颤。
"早膳没顾上吃?"深绯官袍掠过身侧,谢凛弯腰捡起麻糖,发丝扫过蒲栖川手背,"查案前先填肚子,御史台不苛待新人。"
户部侍郎府的书房透着蹊跷。蒲栖川捏着罗盘转了三圈,突然被案头玉笔山硌了手。青玉雕的笔架山竟裂作两半,裂口处渗出暗红痕迹。
"别碰!"
谢凛剑鞘横挡,符咒灯笼骤亮。只见满墙书架投下蛛网状阴影,昨日新裱的雪浪纸上,未干的"女"字墨迹正缓缓晕开。
"房公子昏迷前在写传奇话本。"谢凛剑尖挑起案头书稿,"讲的是他与亡妻.."
话音未落,蒲栖川袖中《九州异志录》无风自动。残页纷飞间,他忽然扑向墙角青铜烛台:"这烛泪流向不对!"
机关转动声里,暗格弹出半卷血书。谢凛有点惊讶——居然是《幽冥录》残章!
"小心!"
蒲栖川突然拽住谢凛手腕疾退。方才站立处地砖翻裂,涌出墨色潮水,无数文字在其中翻腾嘶吼。最前头的"如"字正扭曲着褪去"口"部,化作披发女子。
"原来如此。"谢凛反手将五色绳系在蒲栖川腕上,罗刹缎迎风展开,"书灵要借活人精气补全残缺——房公子定是许了生死契!"
随后,一阵怪风吹来。屋外的桃花随着罡风席卷而来,掀开了书案上的残稿,有一页恰好摊开。是一个身着襦裙的女子。旁边还有一首题诗:
桃林藏碧玉,粉面映霞光。
纤手执书卷,墨香伴花芳。
蒲栖川捏着油纸包的手微微发抖,麻糖碎屑簌簌落在谢凛云纹靴边。那粉瓷兔儿坠随呼吸起伏,倒像是嵌在深绯官袍上的活物,勾得人眼晕。
"谢御史这坠子..."他鬼使神差凑近些,"绣的是月宫捣药?"
"家母遗物。"谢凛突然转身,五色绳扫过少年鼻尖,"蒲御史若是喜欢,明日便..."
话音未落,符咒灯笼"啪"地炸开火星。蒲栖川踉跄后退,后腰撞上书架,整排《异兽图鉴》哗啦啦砸下。谢凛广袖翻飞如鹤唳,五色绳缠住坠落的《九尾狐篇》,却见少年发间金步摇勾住了自己腰间玉带钩。
"大人当心!"蒲栖川慌忙去扯,指尖擦过谢凛温热的腕骨。那截罗刹缎突然泛起赤霞,将两人笼罩在绯色光晕里。书架阴影中传来窸窣声响,无数墨字从残卷渗出,在空中拼成"桃花渡"。
两人只觉天旋地转,然后跌在了另一个空间里。
郎骑竹马来。晋宁三十二年,房文显随使团出使邻国。与他国谈合作协商贸易,关于边境互市的问题。
少年风华正茂,与他人谈论时,意气风发,舌灿莲花。得到了该国皇帝的青睐。
“房公子有如此才华,实乃华夏之幸啊!”南梁皇帝说道。
“外臣惭愧!”房文显行礼回道。“贵国学者如陆海潘江,在文学创作也有巨大的成就,在茶马互市上与我国也有许多共同的见解。”
房文显广袖轻振,如展鹤翎,执礼时腰间蹀躞带上的错金算筹泠然作响:"陛下圣鉴,贵国婉瑜公主所作《茶马赋》,言'茶烟接大漠孤烟,马鸣混长安晨钟',真真道尽互市精髓。
外臣犹记公主以洮砚纹刻天马啜茗图,更将贵国青稞酒兑入茶汤,唤作'昆仑醍醐',此等融通之智,实令吾辈汗颜。"
南梁帝抚须而笑,指间翡翠扳指映着烛火:"不想太子东宫那篇《榷场十疏》,也入了房卿法眼?"
"太子殿下高论,开亘古未有之局。"房文显自袖中取出素帛,竟是用茶汤染就的密信,"殿下建言在茶马道设'译语人',通吐蕃、回鹘、南诏等三十部族之言,更以梵文、粟特文并书交易契,此等胸襟..."他忽以指尖蘸取酪浆,在案上画出血脉般的商路图,"恰似将茶马古道炼作经脉,各族文字化为气血!"
南梁帝眸色骤深,手中犀角杯倾斜半寸,羊乳酒泼出个"夏"字:"房卿可知,太子曾言此策当冠以'华夏通宝'之名?"
"外臣斗胆——"房文显突然咬破指尖,血珠滴入酒液,"通宝当如血融酒,不着痕迹。"殷红在乳白中晕开,渐成茶色,"正如太子倡言将茶饼压作五铢钱形,以茶代币,既可避铜荒之弊,又能使胡商潜移默化习我文字。"
殿外忽有琵琶裂帛声,婉瑜公主的贴身侍女捧来鎏金匣,内盛酥油茶冻成的《茶马赋》冰雕,遇暖渐融,露出藏在其中的羊皮地图——竟是标注各族圣山与盐池的茶马道全图。
"好个借物言志!"南梁帝击掌大笑,"明日便请房卿与太子共勘细务,至于婉瑜..."他意味深长地扫过冰雕里浮现的密文,"就让她与房卿切磋茶道罢。"
可天不遂人愿,使团接到来信,合作谈成便要立即回国。
第二天,与南梁皇帝签订茶马互市条约后,房文显一干人等开始归国。
上京城郊外,一女子站于白杨树下,残阳如血,漫过南梁界碑。房文显勒马回首,见婉瑜公主素手执礼,"此去阳关三千里,请君莫忘茶烟暖。"婉瑜解下腰间错金蹀躞带,内嵌二十八枚茶饼形玉扣,"此带量过吐蕃盐池深浅,称过回鹘战马蹄圆。"忽有山风掠过,玉扣相击如梵铃,大漠孤烟,长河落日,只会道别。
房文显等人下马回礼。
随后策马离开。
中原与南梁互通友好。可就在两年后,南梁政权哗变。据说南梁皇帝新纳了一个妃子,不到一年就坐上了贵妃之位。而皇后娘家而被皇帝以藐视皇权莫须有的罪名,满门抄斩。皇后成了废后。这时邻国突袭边境,南梁皇帝于中原求救。将婉瑜公主送于和亲。在婉瑜公主在和亲路上惨遭毒害,死在了和亲路上。当时房文显恰好接到送亲队伍。可婉瑜公主己经死了。
更为不好的消息是,太子领兵镇压边境叛乱,惨遭埋伏,死无全尸。
南梁政权就此崩塌。
房文显伤心欲绝,他将公主接回中原后。与刚继位的天元帝请旨,求娶婉瑜公主。虽然公主己死,但婚约任可继续。
天元帝知道房文显是为自己考虑,皇帝不可能取一个死了的他国公主,但都嫁到本国来了,就不能推脱。这时就需要找一个朝中德才兼备之人,迎娶公主。
恰巧房文显是这届的状元,所以就顺理成章的把公主嫁于他。
房文显与公主成亲后,是可以算亡妻的,三年后可再娶。在此之间也可以纳妾之类的。
可房文显没有,他一首守着婉瑜公主的骨灰过活,他领了一个编修的官职,在家里整理古籍。
从那以后,房文显的仕途之路止步不前。
画面一转。
房公子枯槁的手指悬在砚台上,血珠顺着狼毫滴落。案头《传奇新录》泛黄纸页间,婉瑜的影子正在褪色。
"殿下又咳血了。"侍女捧着药碗的手在抖,"那忘川河的船夫说...说若公子不饮忘情水..."
窗外忽有桃花扑窗而入,裹着个素衣女子。婉瑜指尖点在房公子眉心,他腰间玉佩应声而碎,露出里面半块合婚庚帖。原来当年和亲路上,她将半生阳寿炼成玉珏,此刻正在公子怀中发烫。
"房文显你的意气风发去哪里了!"婉瑜嗔笑着化作流光没入书页,"当年你说要带我尝长安的胡麻饼,如今倒躲在字里行间装病?"
蒲栖川举着火折子闯进幻境时,正撞见谢凛被桃花阵困住。那五色绳缠着罗刹缎,在阵眼处绞成赤色漩涡。
"御史大人好身手。"婉瑜的虚影倚在桃树上,发间别着房公子的玉簪,"既要破阵,二位可有好法子!?"
谢凛剑穗上的五色绳突然崩断,蒲栖川怀中的《九州异志录》"砰"地自燃。火焰中浮现房公子与婉瑜公主大婚场景——新郎官捧着的合卺杯里,盛着的竟是婉瑜心头血。
"原来如此!"蒲栖川扯断颈间长命锁,"他用生魂炼成同心契,难怪..."
"蒲御史慎言!"谢凛突然揽住他腰身跃起,罗刹缎卷着桃木剑劈开幻境。万千墨字如蝗虫过境,却在触及少年衣襟时化作星屑。
“请你们救醒他,他还有大好前程要走!”婉瑜公主跪地不起。
蒲栖川哪见过这场面,一国公主向他下跪,他“扑通”一声,也跪下了。
“使不得使不得,公主快请起!我们一定会帮房公子的!”蒲栖川连忙扶起婉瑜。
“我等定当帮助殿下!”谢凛道。
子时的桃花渡泛起银霜,房公子握着碎玉佩踏入忘川。河面忽现千盏河灯,每盏都映着婉瑜不同模样:及笄时簪海棠的娇憨,病榻前咳血的凄美,甚至那日他亲手为她戴上的荆钗(都是房文显书中与亡妻的事)
"殿下看仔细了。"蒲栖川将火折子掷入河中,火焰里浮现真相——当年妖妃兄长为夺兵符,在合卺酒中下蛊。婉瑜自知命不久矣,就写下遗书,好将魂魄封入书中。
谢凛突然割破掌心,血珠滴在五色绳上结成符咒:"蒲御史,借罗刹缎一用。"他旋身将缎带抛向半空,赤霞化作星桥。
"阿显,该醒了。"婉瑜公主握住幻化成玉镯的合婚庚帖,河面倒影里,婉瑜的魂魄正化作星子落在他眉间。
三日后,崇仁坊飘着麻糖香。蒲栖川捧着新茶,看谢凛用五色绳编着兔子坠子。"大人可知,那日幻境里..."他话音未落,谢凛突然将兔子按在他掌心,冰凉指尖擦过腕间红痕。
"蒲御史,"谢凛眼尾朱砂痣在烛火下灼灼,"明日查案,还请莫要再扯本官玉带钩。"
窗外槐花簌簌,仿佛又见那日朱雀门外,少年与御史在飞雪般的槐花里,共乘一骑奔向晨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