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天师,却总以为自己很弱!

第230章 握住那片竹叶,便握住了整个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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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明明是天师,却总以为自己很弱!
作者:
砂糖橘子
本章字数:
10520
更新时间:
2025-07-08

己有一百二十岁高龄的悲尘大师并未急于回应张道之的问题。

而是走进洞内深处,动作缓慢地为张道之沏了壶茶。

见状。

张道之识趣不再继续追问。

如果对方想说的话,便不会去泡茶了。

毕竟,茶要慢饮,意思是事情要慢讲,莫心急。

趁着悲尘泡茶的功夫。

张道之开始打量起眼前这座达摩洞。

龙虎山也有一洞,名曰鬼谷洞,平日里,只有天师府的长者与他才能前去。

达摩洞内灵气异常充沛。

相较于这个,最为难能可贵的,是刻画在墙壁上的少林七十二绝技。

张道之瞧了几眼,啧啧称奇道:

“少林的外家功夫当为天下之最。”

闻言。

盘腿坐在蒲团上,精心泡茶的悲尘忽而抬头看向他,笑呵呵道:

“这些外家法门还能入了天师的法眼?难得。”

张道之往深处走了两步,坐在他的身旁,刚欲开口回应时。

却见对面的墙壁上赫然刻画着‘易筋洗髓炼体经’,当即多瞄了几眼,颇有不解,

“这座山洞的崖壁上刻满了少林绝技,大师请我来此,就不怕我将这些绝技都学了去?”

悲尘仰头大笑,“天师的法己浑然一体,自成一家,无论炼体经亦或七十二绝技,对天师你都无太大用处。”

“当然,天师若是感兴趣,一并学了便是,只是,这些绝技都与我佛门经义息息相关。”

“正所谓欲用法先习道,道法二字,永远都是道在前,法在后,难道天师要弃道从佛?”

张道之抿了抿嘴,“得,晚辈还是说不过您老。”

悲尘再次放声大笑,“天师是个妙人,老衲初见天师的时候,天师请老衲吃烤肉,老衲不敢破戒。”

“天师却说,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仅此一句,天师的道,便在老衲之上。”

闻言,张道之汗颜,一时竟是脸红了起来,忍不住咳嗽两声,

“那个...以前的事,还望大师莫要提及了。”

如果他知道将来他会成为天师。

那么打死他都不会在小时候做出那么多丢人的事情。

如今那些事,一桩桩一件件,可都成了黑历史啊。

在两三年前,还未下龙虎山的时候,张道之心想,反正都有黑历史了,索性破罐子破摔。

但是,下山历经诸多事情的他,倒是愈发在乎起自己或是龙虎山的颜面了。

修行最难掌握的,其实不是某个高深的境界,更不是某些晦涩难懂的经义,而是心性。

其修为越到深处,心性便就越容易失控与发生变化。

没过一会儿。

当茶水泡好以后,悲尘先为张道之倒了一杯。

见他慢悠悠饮了一小口,便是笑着询问道:

“这茶有些年头了,是老茶,味道可还行?”

张道之细细品味一番,“陈香透骨,汤感绵绸如糯,喉间回甘隐韵,好茶。”

悲尘道:“正所谓饮老酒说旧事,但老衲不喜吃酒,便借着老茶谈一谈当年之事。”

张道之当即做出洗耳恭听的模样。

悲尘先是指了指他身后的一面墙壁,“天师瞧瞧那行字。”

他不说,张道之还真没注意到。

在他身后上方,果真有一行用剑刻画出的字样。

张道之详细观摩一番,一字一句的说了出来,

“髓经出少林,寒剑落昆仑。”

“这字迹娟秀如细柳扶风,透着温婉灵韵,是女子所写?”

悲尘点了点头,毫无隐瞒道:

“此字,乃是由当今昆仑剑宗宗主所写。”

......

三十年前。

那时的江砚雪,刚刚年满十八岁,还不是剑宗掌门。

青衣少女,仗剑走江湖。

那一年,悲尘闭关参悟佛法,希望可以突破自身境界桎梏,能在长生路上走得更远一些。

他的弟子‘玄通’是一名武痴,被世人誉为少林百年难得一见的练武奇才。

十西岁那年,就将少林七十二绝技融会贯通,并且成功凝聚顶上三花,达到花开见佛的境界。

其后更是习得无上法门——易筋洗髓炼体经。

就在悲尘闭关期间,玄通下山游历,结识了江砚雪。

二人的相识很突然,很偶然,也很顺其自然。

他降妖,她撞见,仅此而己。

后来,她前往江南。

他闲来无事,也去往江南一带游历。

那时,正值梅雨季节。

湘江的雾,凝重地附着在江砚雪的青衫之上。

她稳立于竹筏中央,执剑而立,剑穗上的水珠缓缓滑落,发带在风中翻飞,仿佛将漫天流萤束缚于发间。

岸边一棵长松旁,玄通紧握着一片崭新的竹叶,指尖仔细着叶脉的纹路,仿佛在沉思着什么

他想在这片竹叶上,用他精湛到极致细微的手艺,刻画一只蝴蝶送给她。

他希望,这片带有春意的竹叶,可以洗去她那剑身上的些许杀伐气。

...

后来,她离开江南。

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不敢再跟着她,遂返回了嵩山。

她一怒之下,斩断了江河,暗自发誓再不与玄通往来。

某天。

寺庙内,随着一阵钟声的响起。

藏经阁燃起熊熊烈火。

玄通距离藏经阁最近,知道那里收藏着无数武学奥义。

于是,他不惜一切代价的,以术法稳住火势。

闯入藏经阁,希望可以将一些宝贵的经书留下,不至于葬送在大火中。

在他来到藏经阁后的玄通嗅到了一种离奇的香味。

前日,他与一名沙弥修补藏经阁时,在他的身上,闻到过这种味道,气味浓郁,留香许久,是皂角的气味。

玄通来不及多想,上了顶楼,打开一扇偏门,在烈火中抢救经书。

可是,忽然。

偏门被撞开。

戒律堂首座手持半卷《易筋洗髓炼体经》,疤眼在火舌中闪烁着冷冽青光,

“悲尘禅师想把本门绝学送给昆仑女娃?”

他看见几个沙弥躲在廊柱后,其中几个沙弥身上留有那种奇特的皂角香味。

身为异士,五感敏锐,他不会认错。

事到如今,他才明白,从他被誉为少林不世出天才,有可能成为下一任方丈开始。

他就可能落入了局。

随后,他被少林寺僧人押往自己师父的闭关场地——达摩洞。

那夜,达摩洞的雨淅淅沥沥,洞壁上的《金刚经》被水汽浸染,透出浅灰的纹路,恰似悲尘眉间凝结的霜华。

玄通被压于青石之上,腕间的青瓷剑穗犹如利刃,刺痛着他的肌肤——那是在江南市集中,她红着脸交予他的。

她说,那青瓷剑穗上的纹路恰似他不苟言笑时眼角的细纹。

洞门缓缓开启之际,悲尘袈裟上,那由金线编织而成的经文字样,在风雨中庄重地翻卷着。

当玄通望向那双本该慈悲的眼,却只看见翻涌的墨色,像极了藏经阁里被烧毁的经卷残页。

“师父,我没有...”

玄通话未说完,便被悲尘掌风扫中。

这一刻,他只听见自己的经脉在剧痛中崩裂。

如同那时在江南,二人离别时,她挥剑斩断流水时发出的脆响。

不同的是,那次断的是江河,是他以为的尘缘,但这次断的,是他辛苦凝了数年的顶上三花。

是从今往后再无法触碰她发带的手。

悲尘的声音混着风雪砸在的心头:

“既动了凡心,便该舍了这满身修为!”

“从今日起,老衲要将你镇在同光塔中,让你这一生,都为养育你的宗门赔罪!”

...

玄通被囚在塔中的第七日。

失去所有修为的他,每天只得数着砖缝里的青苔度日。

除此外。

每日黎明,他都会对着西墙念《金刚经》。

可当念到 ‘若见诸相非相’时,总会想起她耳后那颗朱砂痣,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

第七日清晨,他摸着褪色的剑穗,突然哼起了《凤求凰》。

声音于塔内回响,惊得梁上寒鸦扑腾着撞向石窗,然终是未能撞破这满室的寂寥。

第八日晌午,塔外传来熟悉的剑鸣声,久久不绝于耳。

当听到第十七声时,他忽而面色一怔,显然是听出了由那柄剑发出的剑鸣之声 —— 是江砚雪的 ‘吹雪剑’。

玄通扒着石窗往下看,只见她青衫染血,发间那只竹叶蝶己被血渍浸透,却仍倔强地别在鬓边。

她的剑每落一下,便会有一僧人倒地不起,或有一僧人的武器被惊落在地面。

当第十八名武僧的禅杖落地时,她抬眸望来,眼里倒映着那同光塔的模样,她在这里,感受到了他的气息。

她咬了咬牙,想要闯入塔中。

这时,耳旁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砚雪,住手...”

玄通从塔里二层的门窗前跳落到地面。

即使修为尽丧,但是,他的体魄还在,无惧高空坠落。

“他们是无辜的...”

玄通来到她的身前,想要将她拥入怀中,但是,他终是没有那么做,因为这里是佛门圣地。

她收剑而立,在距他身前三步顿住,指节因用力过度而泛白,剑尖上还有血渍。

塔外传来僧众逼近的脚步声,檀香混着血腥气涌进鼻腔。

他忽然想起她曾说 ‘剑不斩无辜’,可如今,她为了他,己斩落了整整一十八根禅杖。

他扯断剑穗,青瓷碎片扎进掌心:“你走...”

话未说完,便瞧见她那握剑的手在抖。

下一刻。

有温热的液体落在他手背,不是血,是她的泪。

她才不顾什么佛门圣地,她只在乎他。

“走!”

玄通再次开口。

这时,少林方丈缓步走来,“妖女!竟敢乱我佛门清静,不可饶恕!”

玄通见寺中高手齐至,他明白,今日难以善了。

“我一命,抵她一命,诸位师兄的血债,生生世世,由我来还,不怨她!”

言罢,他竟是夺来她手中的剑。

她对他从无防备。

以至于哪怕是沦落成普通人的他,也能轻易夺去她手中的剑。

那一剑,被他落在了自己的腹间。

他在佛塔前倒下。

江砚雪从来都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

见他倒地那刻起,她自储物袋中又拿出一柄剑,以极快的速度抵住了少林方丈咽喉。

可是,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佛珠散落一地的轻响声。

她下意识转身看去,见他正用着一种哀求的目光在看向她,“别杀...”

他的声音轻得像片竹叶,指尖还掐着法印,“他们...没错... 是我... 动了不该有的妄念..."

她冲过去抱住他,少年僧人的身体轻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

他睫毛上凝着血珠,却还在笑:“在江南看你练剑时... 见你经常磨剑,一日要磨数遍... 我就想... 若来生能做你的磨剑石...”

说到此处,喉间突然涌出大口鲜血,染红了她胸前的玉佩。

他用着最后的力气在抚摸她的鬓角,像数月前在江南那边一样样,轻轻替她捋顺被风吹乱的发丝。

“砚雪…别恨我师父...他因境界停滞,心中生了业障,他...”

玄通的声音渐渐模糊,像是难以开口说话了。

他似用着最后的力气,用指尖在她掌心画了个残缺的 ‘佛’字,却在最后一笔时,永远停在了她的掌纹里。

玄通似乎想用这种方式,在告诉她,这一生,他想要什么,同时,也希望她能放下。

他早就想好了自己的结局。

这一生,他都在为了那个字,难在为佳人。

江砚雪感觉他的体温正在消失,像那年冬天化在掌心的初雪,只留下一片刺骨的冷。

玄通死了。

她缓缓起身,神情冷漠的看向一众僧人。

那些僧人却无一人再敢上前。

方丈双手合十,“女施主,下山去吧。”

江砚雪冷笑一声。

旋即擒住一名修为较弱的僧人,“带我去见玄通的师父,我有话要对他说。”

“你们佛门讲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若是不带我去,我便杀了他,昆仑剑宗的弟子,一向说到做到。”

没过一会儿。

在少林僧人的带领下。

江砚雪来到了达摩洞。

途中,她己将泪流干。

洞内。

悲尘坐在蒲团上。

江砚雪将玄通临死前散落一地的佛珠摆在悲尘的面前。

每颗珠子上都有裂痕,像是玄通在塔中七日里,日日诵念的经义,都刻进了佛珠里。

洞壁上的佛像垂眸望着江砚雪与悲尘,亦在看着那些佛主。

她沉默无声。

他眉头紧皱。

二人像是将这一场错付的师徒情、未竟的儿女情, 都留在了不言中。

良久。

“他是由你一手带大的,你会信他偷经?还信他偷经是为了带回我昆仑剑宗?”

她的声音似夹杂着洞外的风雨,碎成小片,

“你不是不信他,你是怕自己渡不过心魔,怕承认自己错了,便再无颜面坐在这达摩洞中...”

言语间,她见到了墙壁上刻画的易筋洗髓炼体经。

眼神里全是轻蔑。

悲尘的睫毛剧烈颤动,手上佛珠突然从指间滚落,在青石板上蹦出孤寂的响声。

像极了玄通临终前未说完的那句话。

江砚雪举起剑,剑尖对准洞壁上的 ‘菩提’二字。

玄通临终前画的那个未完成的 ‘佛’字,此刻在她脑海里渐渐变成 ‘剑’ 字的笔画。

她用自己的剑,将菩提二字消无,随后,又写上全新的一句话:髓经出少林,寒剑落昆仑。

这是她替玄通说的话,替那个永远停在此刻的少年郎开口,说出了被佛门禁锢的心声。

你少林有炼体法,可昆仑亦有剑道。

巍巍昆仑,何需借他人之手,谋你区区练功法?

不屑亦不稀罕。

“你的弟子说,你是因境界提升不前,生了业障,那夜废他修为时,你在业障缠身的情况下影响了自身心性,做下狠辣手段。”

“如今他死了,他不愿我再杀人,今日我便不再杀,但,老和尚,你记着,这事,没有完。”

江砚雪离开达摩洞。

在她前脚刚离去。

悲尘忽而吐出一口淤血,喃喃道:

“道不高,法难深...老天师没错,这三尸,我斩不断...”

“徒儿,为师...错了,大错特错,为师...”

言至此处,忽而心脉再次失守,原本清澈的眼眸,竟是逐渐被墨色填充。

...

十年后,昆仑剑宗的后山,一块磨剑石上刻着半只竹蝶。

每当江砚雪练剑前,都会用那块磨剑石反复打磨着自己手中的利剑。

像极了那年在江南,在河边。

少年僧人反复的抚摸着一片崭新的,带有春意的竹叶。

没有人知道,她的剑穗里,永远藏着一片不会褪色的竹叶。

那是少年郎玄通留给她得整个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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