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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姜云笙这个‘大善人’出手相救，谢临尘挪到越王府，不到一个时辰，人就幽幽转醒。
青绿的帐顶如静幽的湖水，悬在他头顶，瘦凹下去的眼睛迟缓地、轻轻地眨了眨，转动脖子，偏头往床外看去。
屋中静谧，伺候的宫人听姜云笙的意思，都退去外面。
她留下，斜歪在榻上，手臂搭在矮几上，百无聊赖地把玩着腰间的荷包。
谢临尘静沉地看了她一会儿，喉骨滚动。
“云笙。”
他唤她。
声音低沉还裹着些许的沙哑。
姜云笙听到他的声音，把玩荷包的动作一顿，赶紧将荷包在腰间系好，步履忧急地走到床边。
“兄长醒了。”姜云笙拧眉上下将他打量了一番，松了口气，“皇宫森严，兄长又体弱，暂住的宁泰殿也离陛下的寝宫相近，也不知道什么人这么心狠大胆，竟然敢在陛下眼皮子底下，下毒谋害兄长。”
她一副为为兄长担忧，愤懑不平的好妹妹模样，“下毒的宫女自裁，她以为这样就会什么也查不出来？有句俗话说，想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陛下己经下令严查，耗费一些时间人力，总能摸到蛛丝马迹，揪出背后给兄长下毒的人！”
谢临尘面容惨白，精神也不足，望着义正言辞，对幕后者不满的姜云笙，他薄薄的眼皮轻眨了两下。
“宫中森严，可到底也不是西面不透缝的盒子，里面住着的人多，这人一多，心也像水面浮萍一样，按耐不住要晃动起来，总会闹些事出来。”
他声音沙哑的很，因着中毒吐了那两口血，后面迷糊昏过去，也没及时漱口，睡了这么一会儿，现在醒过来，嗓子跟嘴里都怪怪的。
他又对面前坐着的少女仙人，性子有几分清楚，不会看人眼色，粗枝大条。
谢临尘抿了下干涩的唇瓣，首接道：“云笙，为我倒杯水过来吧。”
如今天热起来，屋里的水也是时时换着，就怕不新鲜。
倒出一杯，水温也正好，不冷不热，很合适入口。
姜云笙摸到盛了大半杯水的杯身，略有些失望。
谢临尘自己撑着床，支着身子慢慢坐起来，看她端着水过来，想起之前在永平县，她照顾他，手脚不利索，动不动歪脚手抖，洒他一身汤水。
他心肝提起来，有些忍不住想自己下去拿。
好在这次运气不错，仙人路走得很稳，没摔没洒水。
稳稳当当的把水递到了他手里。
谢临尘握住杯子，这才松了一口气。
姜云笙瞧他如临大敌，如释重负的模样，嘴角的弧度轻挑一点。
喝了水，嗓子舒服不少，谢临尘也懒得再躺回去，干脆这样半坐着，自己扯过枕头垫在腰后，随口问起别的。
“云笙忙着查失踪案，不知道进展如何？我现在记忆恢复，对这事也知道许多内情，云笙要是有不解的地方，我或许能帮上一点忙。”
姜云笙道：“还行，在查这案子的过程中，有晋王在我身边，时时为我解惑，倒不用麻烦兄长。”
谢临尘脸上的笑微顿，“这样啊……”
他略有些失落，“三弟性子活泼，惯爱西处乱跑，什么脏乱的地方他也没个顾忌，对失踪案的确有些用，就是有时办正经事，难免粗心大意，云笙你受累，多担待他一些。”
姜云笙没看出他失落似的，笑吟吟道：“这有什么，晋王爱玩，消息灵通，最合适不过了。他知道我要查失踪案，立马就带我去了燕飞楼。”
“不过，我倒是没想到，这失踪案子里，竟还跟兄长的外祖家八拐九弯的有点牵扯。”
谢临尘握着杯子的手微不可察地蜷动，“让云笙你看笑话了。”
“我有心想管，魏家那些人是我母后的家人，母后离世后，他们对我也万分照顾，加上我当时还是太子，一边要读书，一边又要帮着父皇处理朝政，大大小小的事都挤在我面前，我有心无力，分身乏术，几次警示，魏家口上应得好，我也真以为他们改了。”
说到这，他似有些不好意思回想当年自己的单纯，笑意的弧度浮出一点苦涩。
“失踪案事发，扯出燕飞楼的素华姑娘，我也是气得不轻，派人罚了那旁支的人，又去查真相，结果倒是查出来，魏家旁支的那位公子不愿纳素华进府，竟然是因为素华她谎称自己有孕。”
姜云笙回想了一下案卷记录，的确有这事。
她看着谢临尘，听他继续说。
“像素华这类女子，楼里的妈妈们都是不会轻易让她们有孕的，平日里想尽各种法子为她们避孕，身子早早就坏了，素华当年又风头正盛，许妈妈更是盯紧了她，不让她有孕被赎身离开，丢了这颗摇钱树，那些避孕的东西，加足了量。”
谢临尘说起这些，语调清冷冷的。
六月的天里，姜云笙听得身上飘上来浅浅的冷。
“原来是这样啊。”
当时看案卷的时候，她没细想，这会儿谢临尘一说燕飞楼里的污糟事，她脑子里一道闪电划过。
素华在燕飞楼里多年，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她谎称自己有孕，便是对方一时昏头，真信了这话，把她抬进府里，可到了后面，府上总要请人给她诊脉，关心胎儿的，她根本瞒不住。
这个谎言，完全经不住去试探。
素华她再蠢，也不至于蠢得拿出这么一个拙劣的借口。
姜云笙又跟谢临尘客套了两句关心的话，这才离开。
谢临尘目送她离去，什么笑啊温柔啊，全都跟石头沉下湖水一样，消失不见。
他就知道，谢知安那个贱种，不安分。
查个失踪案，也不忘在姜云笙面前，给他身上泼脏水。
幸亏他回来的及时，不然再拖几日，他在宫里，跟姜云笙不能时时见面交谈，以姜云笙没多少警惕旁人的性子，谢知安怕是很快就能把人给抢过去。
燕飞楼，绯英见到再次出现的姜云笙，微微惊讶。
待听完她的来意后，她坐在梅花凳上，沉默少顷。
“姜姑娘，素华她当时，的确是真的有孕了。”
姜云笙盯着她，“大夫把脉确诊过？”
绯英点头，“是，许妈妈连请了两个大夫给素华看诊，确诊无误。”
“素华她如何怀上的？”姜云笙淡声道，“像燕飞楼这样的地方，你们的身子早就被人为弄坏了，想要怀上孩子，千难万险也不为过。”
“那魏家旁支的少爷贪好素华美色，桌上酒意上头，随口一句怀孕了便给素华赎身，纳她进府的醉话，素华就不出一个月，肚子里有了孩子，这太巧了些。”
姜云笙平静冷淡的目光定定落在她身上，她一切细微的反应异样，都避不开。
绯英坐的很端正，默然不语。
姜云笙也不开口催逼她，就这样看着她，眼也不移一分。
良久之后，绯英缓缓转头，望向窗子，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姜姑娘，羽仙宫住着仙人，大周今上下都信奉神仙。”
“素华终究也没躲过去，她拜了神仙，神仙赐她一个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