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蝉的指尖突然传来一阵刺痛,低头看去,暗红色的纹路正从指甲缝里渗出,如同活物般沿着指节攀爬。那不是纹身,也不是伤痕——是血蛊。
苗疆古寨的石碑上曾刻过这种纹样:女子分娩时以血饲蛊,婴孩落地便带血纹,十八年后血纹苏醒,宿主即成“蛊皿”。
“你母亲没告诉你吗?”黎九歌的银铃轻轻一晃,铃舌上竟缠着一缕发黑的脐带,“你出生那晚,她用自己的血混着朱砂,在你脊梁上画了《百蛊朝月图》。”
夏蝉的耳畔突然响起婴儿啼哭,那声音不是来自记忆,而是从她骨髓深处传来。她踉跄后退,后背撞上神龛,供桌上的陶罐“咔”地裂开,罐中干涸的血垢突然蠕动起来,化作细小的红虫,朝她脚下游去。
黎九歌突然扯断银铃的系绳,铃铛坠地的瞬间,夏蝉看见自己的影子扭曲了——影子的手腕上浮现出七道刀疤,正是苗族“锁魂祭”的印记。
“疼吗?”黎九歌抓起一把香灰按在夏蝉流血的手指上,“这疼不及你母亲当年万分之一。”
香灰触及血纹的刹那,夏蝉眼前炸开无数碎片:
? 血月下的产房:母亲咬断脐带后,将血淋淋的婴儿倒悬在银铃上方,让第一滴泪落入铃心。
? 十二岁的深夜:黎九歌用银针挑开她后颈的皮肤,埋入一粒虫卵,如今那虫卵正在血管里孵化。
? 此刻:她脚边的红虫己爬上脚踝,每只虫背上都刻着微型符文,正是《百蛊朝月图》缺失的最后一笔。
银铃突然自行震颤,铃身上的饕餮纹张开巨口,夏蝉的太阳穴顿时传来被啃噬的剧痛——有什么东西正在吞吃她的记忆。
祠堂的梁木传来“吱嘎”声,上百个陈旧的银铃无风自动。铃舌碰撞间,夏蝉后颈的虫卵突然爆开,爬出的却不是蛊虫,而是一段扭曲的苗语古咒。
那咒语有了实体,像一条青蛇缠上她的喉咙。更可怕的是,祠堂地面开始渗出黑血,血中浮出无数陶片——每片陶上都刻着相同的场景:一个女子跪在血池边,将银铃按进婴儿的天灵盖。
“历代蛊皿的命,都押在你身上了。”黎九歌割破手掌,将血滴在最大的陶片上,那血竟被吸收得一滴不剩,“听见了吗?那些饿了一百年的蛊,在等你喂最后一顿饭。”
夏蝉突然听懂银铃的震响——那不是铃声,是历代蛊皿死前的哀嚎。它们在她的血管里重复着同一句话:“以血养咒,以咒饲铃。”
供桌轰然倒塌,露出地洞里十八具盘坐的干尸。每具尸体的天灵盖都钉着一枚银铃,铃舌穿透颅骨,从下颌穿出。最年轻的那具干尸手腕上,还套着夏蝉母亲的银镯。
“你以为就你一个祭品?”黎九歌拽起夏蝉的头发,逼她看向洞底——那里堆着成千上万个铃铛,每个铃铛里都困着一缕魂魄,正发出窸窸窣窣的哭诉。
夏蝉的血管突然暴起,血纹在她皮肤下汇聚成完整的《百蛊朝月图》。图案亮起的瞬间,地洞里的干尸齐刷刷抬头,空洞的眼窝对准了她。
“时辰到了。”黎九歌的声音混在银铃的尖啸里,“要么你跳下去喂它们,要么——”她突然将一把骨刀塞进夏蝉手中,“——把历代蛊皿的债,一刀斩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