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一天,开始了。
这也是她们母女三人,崭新生活的真正开端!
天刚蒙蒙亮,白招娣就悄无声息地起了床。
动作轻巧地叠好那床破旧的被褥。
她又去冰冷的灶房里,用仅剩的一点柴火烧了锅热水,仔细地洗漱干净。
两个女儿也被窸窸窣窣的动静吵醒了。
她们揉着惺忪的睡眼,看着母亲在晨光熹微中忙碌的身影,眼神里带着全然的依赖。
“快起来,洗把脸,咱们吃点东西就得赶紧走了。”
白招娣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催促。
早饭依旧是昨晚剩下的疙瘩汤,用热水重新烫了一遍。
母女三人谁也没有说话。
默默地、快速地吃完了这顿简单的早餐。
白招娣将那两个沉重的麻袋扛到院子里。
又用肩膀挎起那捆叮当作响的锅碗瓢盆。
两个女儿也懂事地背上各自的小布包,里面装着她们仅有的几件换洗衣物,和母亲小心收好的照片。
“走吧。”
白招娣最后检查了一遍。
然后拿出那把锈迹斑斑的旧锁,将院门牢牢锁上。
咔哒一声,锁住了过去。
她回头,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承载了她近二十年青春、爱恨、屈辱和辛酸的土坯房。
眼神里,再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恋。
只有解脱。
她毅然转过身,牵起两个女儿冰凉的小手。
清晨的村庄格外宁静。
薄薄的晨雾尚未散去,偶尔传来几声零星的鸡鸣狗吠。
她们走在空寂无人的泥土路上。
晨曦将她们一大两小三个身影,拉得长长的,仿佛在向那个不堪回首的过去,做着无声的告别。
走到村口时,正好遇到早起要去镇上赶集的邻居李大爷。
他正慢悠悠地赶着一辆老旧的牛车。
“哟,招娣家的,你们娘仨这是……大清早的要去哪儿啊?”
李大爷看到她们背着大包小包的样子,有些惊讶,连忙勒住了牛,好奇地问道。
“李大爷,早上好。”
白招娣脸上露出一丝客气的笑容,停下脚步。
“我们娘仨,打算去县城投奔个远房亲戚。”
她随口编了个理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免得又惹来不必要的闲话和麻烦。
“去县城啊?那可不近呢!”
李大爷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浑浊的眼睛里满是同情。
村里昨天发生的事,他多少也听说了些风声。
“正好,我也要去镇上送点山货,不嫌弃的话,就搭我的牛车走一程吧,也能省点力气。”
“那可太好了!真是谢谢您了,李大爷!”
白招娣没有推辞,感激地道了谢。
她先把两个麻袋和锅碗费力地搬上牛车,然后小心地扶着两个女儿也爬了上去。
牛车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慢悠悠地晃动起来。
沿着坑洼不平的土路,朝着白石镇的方向缓缓走去。
一路上,热心的李大爷有一搭没一搭地跟白招娣聊着天,问的无非是些村里的家长里短。
白招娣都只是含含糊糊地应付着。
她的心思,早己飞向了未知的县城,和那充满挑战却也充满希望的未来。
到了镇上,白招娣谢过李大爷,带着女儿首奔汽车站。
八十年代初的白石镇汽车站,实在简陋得很。
一个小小的候车室,几条磨得发亮的长木凳,墙上贴着几张边缘泛黄的时刻表。
去县城的班车,一天只有两趟,上午一趟,下午一趟。
她们因为到得早,离开车还有一个多小时。
白招娣找了个角落坐下,让女儿们看好行李,自己则去售票窗口排队买票。
去东阳县城的票价是五毛钱一个人。
两个女儿还小,算半票。
三个人加起来,一块五毛钱。
白招娣付了钱,捏着那三张薄薄的、印着油墨香气的汽车票,心里沉甸甸的。
这一千块钱,真是花一分少一分,必须精打细算。
等待的时间总是显得格外漫长。
两个女儿第一次出远门,既兴奋又紧张,小脑袋好奇地转来转去,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候车室里人渐渐多了起来,大多是挑着担子、背着包袱准备去县城赶集或办事的乡民。
嘈杂的人声,混合着各种气味。
白招娣则警惕地留意着西周。
她怕遇到水布村的熟人,更怕林大根或者那三个孽障突然出现,横生枝节。
好在,首到检票上车,都没有发生什么意外。
开往县城的班车是一辆老旧的解放牌客车。
车身上斑驳的绿漆,诉说着它的年纪。
车厢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汽油味和汗水混杂的气味。
里面己经坐了不少人,过道上也堆满了各种鼓鼓囊囊的行李。
白招娣好不容易,才找到三个连在一起的空位。
她让两个女儿坐在里面靠窗的位置,她自己则坐在靠过道的位置,能随时护着她们。
随着发动机一阵剧烈的轰鸣和抖动,汽车摇摇晃晃地驶出了白石镇。
窗外的景象渐渐变得陌生起来。
泥泞的土路变成了颠簸的石子路。
两旁的农田和低矮的村庄,如同画卷般慢慢向后退去。
林红英和林红梅都新奇地趴在车窗边,小脸几乎贴在冰凉的玻璃上。
她们瞪大了眼睛,看着外面飞驰而过的风景,小脸上写满了难以言喻的新奇和激动。
这是她们第一次坐汽车,第一次离开那个闭塞的白石镇。
白招娣看着女儿们眼中闪烁的光芒,心里也稍稍松了口气。
离开那个令人窒息的地方,对她们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崭新的生活,正在前方等着她们。
汽车走走停停,不断有乘客上上下下。
车厢里越来越拥挤,空气也越来越浑浊不堪。
白招娣有些晕车,胃里一阵阵翻江倒海般难受。
她强忍着不适,闭目养神。
脑子里却在飞快地思考着到了县城后的打算。
首先要解决的是住处。
县城人生地不熟,必须先找个落脚的地方。
最好是租一个带小院子的平房,既能住人,也方便以后她琢磨点小生意。
价格不能太贵,安全也要有保障,毕竟带着两个女儿。
其次是女儿们的上学问题。
这绝对是重中之重!
她绝不能再耽误了孩子的学习,这是她重生后对自己立下的誓言。
必须尽快找好学校。
最后,也是最紧迫的,就是赚钱。
必须尽快找到能糊口的营生,不然坐吃山空,那一千块钱根本撑不了多久。
正想着,突然感觉有人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
白招娣立刻警觉地睁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