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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租个门面的念头，像一颗种子，在白招娣心里迅速生根发芽，变得无比迫切。
收摊回家，安顿好女儿们写作业，白招娣立刻行动起来。
她拿出那个装钱的旧铁皮饼干盒，将里面攒下的所有积蓄都倒了出来，仔仔细细数了一遍。
三百九十二块七毛。
这是她起早贪黑，一个铜板一个铜板攒下来的血汗钱。
但在八十年代初的县城，想租一个位置稍微过得去的门面，这点钱还是捉襟见肘。
光是押金和头几个月的租金，就得去掉一大半，更别提还要简单收拾一下，添置桌椅炉灶。
钱不够！
那就更得拼命挣！
白招娣眼神变得锐利。
她决定，暂时先不想着扩充品类，而是把现有的几样卤味品质再往上提一提，味道做得更霸道些，让人吃一次就忘不掉！
同时，她开始更加留意寻找合适的铺面。
每天出摊前、收摊后，她都挤出时间，在菜市场周边，还有县城几条靠近工厂家属区、人流量相对稳定的街道来回转悠。
她不贪大，不求气派。
只要位置别太偏，租金能承受，能放下她的摊子，再隔出一小块地方让娘仨能喘口气、喝口水就行。
可现实骨感。
这年头，个体户刚刚兴起，专门用来出租的门面凤毛麟角。
要么是犄角旮旯没人去的地方。
要么就是房东嫌她做吃食的油烟大，怕弄脏房子，板着脸不肯租。
要么就是看她是外地来的寡妇，带着两个孩子，狮子大开口，报出的租金高得吓死人。
一连跑了好几天，嘴皮子磨破了，腿也快跑细了，却还是没找到合适的。
白招娣心里不是不焦虑，但从未有过一丝放弃的念头。
每次看到女儿们捧着书本认真阅读的侧脸，看到她们对未来的憧憬，她就像被打足了气的皮球，瞬间又充满了斗志。
这天下午收摊，天色还早，白招娣不死心，又拐到城南靠近老纺织厂家属区的一条旧街巷。
这里虽然没有菜市场热闹，但住户多，工人多，消费力也相对稳定。
她正挨家挨户地踅摸着，目光扫过一间间紧闭的门面，心里盘算着可能性。
忽然，一个沉稳的男声在身后响起。
“白大姐？找铺面呢？”
白招娣脚步一顿，回头看去。
是周建军。
他手里提着一个网兜，里面装着几样简单的蔬菜豆腐，看样子是刚下班顺路买菜。
“周师傅。”白招娣挤出一抹笑容，带着几分无奈，“是啊，想找个小门面，可太难找了。”
她也没隐瞒，将自己想租个铺子稳定下来，却苦于资金不足、房源难寻的困境，简单说了说。
周建军听完，沉吟片刻。
他目光扫过白招娣略显疲惫却依旧倔强的脸，又看了看这条老旧却充满生活气息的街道。
“租门面的事，急不得，得慢慢碰运气。”他开口道，
“不过，在找到合适的铺面之前，我倒是有个想法，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试试。”
“周师傅您快说！”白招娣眼睛一亮，立刻来了精神。
“你看这样行不行，”周建军指了指周围的居民楼，“你那卤味味道确实好，街坊邻居肯定爱吃。”
“你可以先在家里把卤味做好，到时候就在你住的那条巷子里吆喝几声。”
“或者提前跟邻居们打好招呼，谁家想吃了，首接上你家去买，或者你给送上门。”
“都是老街坊，知根知底，想吃口热乎的还不用跑远路，方便。”
在家做，上门卖？或者让邻居来取？
白招娣脑子“嗡”地一下，像是被点亮了一盏灯！
对啊！这不就跟她前世后来流行的“社区团购”、“私房外卖”一个道理吗？
自己怎么就钻牛角尖，光想着租门面了呢！
这样做，虽然开始时客源肯定不如菜市场多，但胜在成本低，不用付租金，还安全！
而且，她对自己的手艺有信心！
只要味道过硬，靠着口碑相传，生意未必不能做起来！
“另外，”周建军见她意动，继续补充道，
“等口碑做起来了，你还可以试试联系一些单位食堂，或者像我们国营饭店这样的地方。”
“问问他们愿不愿意批量采购你的卤味，作为特色菜或者员工福利。”
“要是能搭上这条线，量大稳定，那可比零散着卖强多了。”
“国营饭店这边，我可以帮你问问我们经理，看他有没有兴趣。”
跟单位食堂和国营饭店合作？！
这更是白招娣之前想都不敢想的路子！
如果真能成，那别说一个小门面了，将来开个专门的卤味作坊都指日可待！
“周师傅！太谢谢您了！您这几句话，真是点醒了我！”
白招娣激动得无以复加，真心实意地朝着周建军深深鞠了一躬。
“这真是给我指了一条金光大道啊！”
“别谢我，我就是瞎琢磨。”周建军被她这大礼弄得有些不好意思，微微侧身避开。
“主要还是你这手艺确实好，东西过硬，才有这个底气。”
他顿了顿，又真心实意地加了一句：“你那卤肉，闻着就香，我们饭店那些嘴刁的师傅和客人都说好，肯定受欢迎。”
周建军这番话，像一股暖流，熨帖了白招娣连日来因找铺面受挫而有些焦虑的心。
希望的火苗，再次在她心中熊熊燃烧起来。
她决定了！明天就按周建军说的办！
先在家里试着做，在巷子里卖！
至于联系单位食堂和饭店，这事儿不急，得等她在街坊邻居间站稳脚跟，做出名气再说。
但这条路子，她记下了！早晚要去闯一闯！
晚上，白招娣将新的打算告诉了两个女儿。
“太好了！这样妈就不用去菜市场那边，被坏人欺负了！”林红英明显松了一大口气，拍着胸脯说。
“那……那我们放学回家，就能帮妈妈一起卖东西了吗？”林红梅则显得很兴奋，跃跃欲试。
“当然可以！”白招娣笑着揉了揉小女儿的脑袋，“以后，你们俩就是妈最得力的小掌柜了！”
眼前的困境有了新的突破口，未来的方向也更加清晰。
白招娣感觉连日来压在心头的沉重感，消散了大半。
她看着身边两个叽叽喳喳、兴奋地讨论着明天要怎么吆喝叫卖的女儿，脸上露出了这段时间以来最轻松、最真切的笑容。
前路或许依然布满荆棘。
但她坚信，只要她们娘仨拧成一股绳，脚踏实地往前走，日子一定会越过越红火！
至于林大根和梁美蓉……
白招娣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厉芒。
咱们走着瞧！看谁能笑到最后！
那些欺负过她们，看不起她们的人，总有一天，会后悔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