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收入虽然比预期的少了不少,中间还受了一场惊吓,
但这毕竟是她来到县城后,靠自己双手挣到的第一笔实实在在的收入。
每一分钱,都浸透着她的汗水和不易。
“走,红英,红梅,咱们回家!”
白招娣利落地收拾好木板、竹篮和秤,一手牵着一个女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回去的路上,两个女儿依旧惊魂未定,小脸蛋上还挂着泪痕,一路上一声不吭。
白招娣的心情也异常沉重。
今天的遭遇,给她狠狠敲响了警钟。
县城的生活,远比她想象的要复杂和艰难。
机会很多,但潜藏的风险也无处不在。
像她这样无依无靠,带着两个拖油瓶的外地女人,
想要安安稳稳地做点小生意糊口,简首是难如登天。
那些地痞流氓,就像闻着血腥味的鬣狗,随时可能扑上来撕咬一口。
难道……就这么放弃吗?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就被白招娣狠狠掐灭了!
不行!绝对不行!
她好不容易才从水布村那个令人窒息的泥潭里挣扎出来,
好不容易才带着女儿们逃离了那个重男轻女、让她绝望的家庭!
她绝不能再回到过去那种日子!
绝不!
回到李大娘家那狭小却能遮风挡雨的西厢房。
白招娣先仔细地安抚好两个受惊的女儿,让她们躺在炕上休息,平复情绪。
然后,她从锅里,挑了一块看起来最完整的卤猪蹄,用干净的油纸包好。
她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情绪,来到东屋门口,轻轻敲响了房门。
“咚咚咚。”
“李大娘,您在家吗?”
很快,房门从里面打开了。
李大娘穿着那身浆洗得发白的干净衣裳,站在门后,锐利的目光在她脸上一扫。
“回来了?”老太太的声音依旧带着几分疏离,但似乎多了一引些关切,
“看你脸色不对,是出什么事了?”
白招娣苦笑了一下,也没隐瞒,将刚才在市场外面遇到地痞流氓,被敲诈勒索,
最后不得不亮刀子才把人吓跑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李大娘听完,眉头立刻紧紧地皱了起来,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些许了然和无奈。
她轻轻叹了口气:“唉,我就知道,没那么容易。”
“县城这几年是看着比以前热闹了,可那些乱七八糟的人也跟着多起来了。”
“尤其是你们这些外地来的,没根没底,又是一个女人带着孩子,最容易被那些不三不西的人盯上欺负。”
“大娘,那两个人……您认识吗?他们是什么来头?”白招娣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
李大娘摇了摇头,语气带着几分厌恶:“认识,怎么不认识?”
“就住前面那条歪脖子胡同里,一个叫王老五,一个叫赵老六,
家里几代都是街溜子,游手好闲,不干正事,是这片儿出了名的无赖!”
“正经人家,谁见了他们不躲着走?派出所也抓过他们几次,
都是小打小闹,关几天批评教育一顿就放出来了,根本不顶用。”
听到这话,白招娣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看来,这麻烦是躲不掉了,只要她还想做生意,那两个混混就像跗骨之蛆,迟早还会找上门来。
“大娘……”白招娣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和迷茫,“那您说……我这生意,还能不能做下去了?”
她抬起头,看向眼前这位面冷心热的老太太。
李大娘虽然看着不好相处,但活了这么大年纪,
在这县城见过的风浪肯定多,或许能给她指点一条明路。
李大娘沉默了片刻,那双锐利的眼睛,再次仔细地打量着白招娣。
她看得出来,眼前这个女人虽然穿着打扮都很普通,甚至有些落魄,
但那双眼睛里,却藏着一股不服输的韧劲和狠劲。
这不是一个会被轻易打倒的女人。
“做!为什么不做?”李大娘的声音斩钉截铁,出乎白招娣的意料。
“你那卤肉的味儿,老婆子我在院里都闻着了,确实霸道!就冲这味道,不做太可惜了!”
老太太顿了顿,继续说道:“再说了,难道被疯狗咬了一口,咱们以后就不出门走路了?没那个道理!”
“不过嘛……”李大娘话锋一转,“你这摆摊的地方,得换换。”
白招娣眼睛一亮,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换到哪儿去?大娘您给指点指点?”
“你一个人在路边支个摊子,目标太显眼,那些混混肯定还会…还会像苍蝇一样盯上来。”
“你想想,县城里最热闹,人最多的地方是哪儿?”李大娘提示着。
白招娣略一思索,脱口而出:“菜市场?”
李大娘点点头,脸上露出赞许的神色:“孺子可教也!对!就是菜市场!”
“菜市场人流量大,熙熙攘攘,鱼龙混杂,你在那里摆摊,目标分散,
那些地痞流氓就算想找麻烦,也不容易一眼就盯上你。”
“更重要的是,”李大娘压低了声音,凑近了一些,
“菜市场里摆摊的,大多都是些小本经营的苦哈哈,
大家抱团取暖,互相帮衬,也形成了一股势力。”
“那些地痞流氓,就算再横,也不敢轻易得罪所有人,
真要敢在菜市场里闹事,肯定会被群起而攻之,吃不了兜着走!”
白招娣听得眼睛越来越亮,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了一盏指路明灯。
对啊!菜市场!她怎么就没想到呢!
“大娘,您说得太对了!还是您老人家见识广!”白招娣由衷地佩服道。
李大娘摆摆手:“我也就是活得岁数大了,多见过一些事罢了。”
“这样吧,”老太太指了指手里的那块卤猪蹄,
“明天早上,我陪你一起去菜市场看看,跟那边的摊主们打声招呼,
我在那儿买了几十年的菜了,也算认识几个人,多少能说得上几句话。”
“你要是能在那边找个地方摆下摊,那些地痞流氓就算想找麻烦,也要掂量掂量了。”
白招娣顿时喜出望外,感激涕零:“哎!真是太谢谢您了,李大娘!您真是我的大恩人啊!
您放心,以后我这卤肉摊子要是做起来了,肯定少不了您的那一份!
您要是喜欢吃,以后天天给您老送!”
李大娘嘴角微微,露出一抹笑意,摆了摆手道:
“老婆子我牙口不好,吃不了多少肉,心意领了就行了。”
“行了,时候不早了,你也赶紧回去歇着吧,带着孩子也不容易,明天还得早起呢。”
“哎!好嘞!大娘您也早点休息!”
白招娣千恩万谢地告别了李大娘,心情豁然开朗,脚步也轻快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