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做卤味,启动成本相对较低。
一口大锅,一些基本的香料,再加上买肉的钱。
技术她有现成的,场地…暂时借用李大娘家的公用厨房应该没问题。
这似乎是眼下最可行,也最快能见到钱的路子!
“妈打算,”白招娣斟酌着开口,语气带着几分确定,“先试试做点卤味,拿到人多的地方去卖。”
“咱们先少做点,探探路,看看县城里的人喜不喜欢这个口味。”
“卤味?”两个女儿的眼睛同时亮了起来,显然对这个带着“肉”字的词语格外敏感。
“嗯。”白招娣看着女儿们眼中闪烁的渴望,心里微微一酸,随即化为更强的动力,她温和地笑了笑,
“等妈做好了,先让咱们红英、红梅尝个够!”
夜,彻底深了。
初夏的夜晚依旧有些凉意。
母女三人紧紧地挤在冰冷坚硬的土炕上,身上盖着那床薄薄的、散发着陈旧气息的旧棉被。
白招娣睡在最外面,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从门缝里钻进来的夜风,将两个女儿紧紧护在里侧。
耳边传来女儿们渐渐变得均匀绵长的呼吸声。
她们大概是累坏了,也或许是对明天有了一丝微弱的期盼,睡得格外沉。
白招娣却毫无睡意,眼睛在黑暗中睁得大大的。
不到一千块钱。
要付下个月的房租,要买每天的口粮,要添置做卤味需要的锅碗瓢盆和各种香料,还要买肉……
更重要的是,女儿们的上学问题,必须尽快解决!
花钱的地方,像流水一样。
压力,如同黑夜本身,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但白招娣的心,却异常的平静,甚至隐隐燃烧着一股从未有过的灼热火焰。
比起前世躺在病床上,被亲生儿子们像包袱一样推来推去,最终在无尽悔恨和绝望中喝下农药的结局……
眼下这点困难,算得了什么?
她用力握了握拳头,感受着这具还算年轻的身体里蕴藏着的、沉寂了几十年的力量和不甘。
这一世,她不仅要让红英和红梅挺首腰杆,过上人人羡慕的好日子!
她自己,白招娣,也要彻底摆脱过去的阴影,活出一个人样来!
活出她上辈子想都不敢想的样子!
第二天,凌晨。
天边刚刚泛起一丝鱼肚白,远处公鸡的啼鸣声才零星响起。
白招娣就悄无声息地醒了。
她动作极轻地起身下炕,生怕惊扰了两个还在熟睡的女儿。
院子里静悄悄的,清晨的空气带着露水的微凉。
东屋的李大娘,似乎也还没起身。
白招娣提起那个缺了口的旧木桶,走到院子角落的水井旁。
辘轳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她打上来一桶清冽冰凉的井水。
用冷水洗了把脸,残存的最后一点睡意也消失无踪,头脑变得格外清醒。
简单洗漱后,她先轻手轻脚地去了一趟院子外面的公共茅房。
这也是租住在这里才发现的不便之处,李大娘家没有独立的厕所,需要走一小段路。
等她回来的时候,李大娘己经起来了。
老太太穿着一身干净的白褂子黑裤子,正在院子中央那片小小的空地上,不疾不徐地打着太极拳。
一招一式,动作虽然缓慢,却带着一种沉稳的力道,显然是练了许多年的。
“大娘,早。”白招娣放轻脚步,走过去客气地打了声招呼。
李大娘缓缓收了最后一个招式,气息匀称地吐纳了一下,才侧过头,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算是回应。
那眼神依旧带着审视,但似乎带着一丝探究。
“起这么早?不多睡会儿?” 李大娘的声音依旧有些硬邦邦的,但比起昨天初见时,己经缓和了不少。
“不了,想着早点去市场看看。” 白招娣一边说着,一边拎起木桶走到屋檐下,开始细致地洗漱。
“去市场?” 李大娘微微挑了挑眉,似乎对白招娣的行动有些意外,但也没多问,只是点点头,转身自顾自地回了东屋。
白招娣知道李大娘性子冷淡,也不在意,自顾自地忙碌着。
洗漱完毕,她回到西厢房。
两个女儿也揉着惺忪睡眼醒了,正迷迷糊糊地坐起身。
“醒了?快起来洗脸。” 白招娣一边说着,一边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皱巴巴的毛票,递给林红英,
“红英,去巷子口看看,有没有卖早点的,买几个窝窝头回来,咱们娘仨先垫垫肚子。”
林红英接过钱,懂事地点点头,穿上鞋子跑了出去。
趁着女儿去买早饭的空当,白招娣开始清点带来的家当。
主要的“家当”,也就是那口缺了瓷的铁锅,几个粗瓷碗,还有一些零散的、从老家带来的干辣椒、花椒等调料。
这些东西,是她眼下能用来“创业”的全部资本。
林红英很快就买了早饭回来,是几个热气腾腾的粗粮窝窝头,带着一股淡淡的玉米香甜味。
母女三人就着凉水,简单地吃了早饭。
窝窝头有些硬,咽下去剌嗓子,但吃在嘴里,却格外踏实。
吃完早饭,白招娣将身上大部分钱仔细地缝进贴身的内衣口袋里,只留下薄薄的一层毛票和几张“大团结”作为今天的活动资金。
她又仔细检查了一下那个粗布袋子,里面装着那口缺了口的铁锅,几只粗瓷碗,还有零零散散的调料包。
一切准备就绪,白招娣深吸一口气,对着两个女儿露出一个尽量轻松的笑容。
“好了,红英,红梅,你们在家乖乖的,把门窗都关好,妈去去就回。”
“妈,您要小心点。” 林红梅拉着白招娣的衣角,小声叮嘱。
“放心吧,妈心里有数。” 白招娣摸了摸女儿的头,转身推开院门,迈步走进了清晨略显冷清的县城街道。
今天的首要任务,是先去县城的菜市场好好转转,摸清楚各种食材和调料的价格,
再看看能不能买到一些便宜的猪下水或者鸡爪之类的东西,为她的小摊生意做准备。
八十年代初的东阳县城,远谈不上后世车水马龙,却己是白石镇望尘莫及的热闹景象。
街道两旁,低矮的瓦房连绵成片,偶尔才夹着一两栋灰扑扑的两三层小楼。
那些多是供销社、国营饭店,或是某些单位的门脸。
路上,自行车流是绝对的主角,清脆的铃铛声响成一片,此起彼伏。
偶尔,一辆烧柴油的拖拉机“突突突”地笨重驶过,留下一股呛人的黑烟和人们躲闪的身影。
白招娣花了足足半天功夫,把城南的菜市场和几个看着人流密集的路口都摸了个透。
她仔细观察那些卖吃食的小摊贩,留意着他们的吆喝和买卖,
心里默默记下肉类、禽蛋和常用调料的价格。
城里确实也有卖熟肉的,但大多是做法简单的酱肉,或是寡淡的白切鸡。
像她脑子里那种香料层层叠叠、滋味醇厚浓郁的卤味,还真是蝎子粑粑——独一份儿!
这个发现,让她原本还有些忐忑的心,彻底定了下来。
方向明确,行动便雷厉风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