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星坠落后的第三日,村口那株新生槐树己长至合抱粗。
树皮上北斗七星的疤痕开始渗出琥珀色树脂,村民收集时发现,树脂凝固后竟形成七枚拇指大小的玲珑灯盏。更诡异的是——
每当夜幕降临,灯盏会自行燃起青白色冷焰,照出树下七个模糊人影。那些人影不似活人,倒像皮影戏里单薄的角色,动作僵硬地重复着:
? 磨刀
? 穿针
? 刻字
? 称药
? 梳发
? 点灯
? 叩首
巫祝的徒弟大着胆子触碰树脂灯盏,指尖刚碰到灯壁,整个人突然僵首,瞳孔里映出不属于他的记忆——
三百年前,道门七子每晚在北斗祭坛做的准备工作。
第七枚灯盏凝成时,村外来了一队人马。
为首的男子戴青铜面具,面具右半是慈悲菩萨相,左半是狰狞鬼王脸。他腰间悬着一串人指骨串成的铃铛,行走时却无声无息。
"奉灯诏。"男子声音如同两片金属摩擦,"收灯奴。"
他身后跟着七名黑袍人,每人手中捧着一盏与树脂灯盏一模一样的青铜灯。当黑袍人同时举起灯盏时,村口的槐树突然剧烈摇晃,树脂如泪瀑奔涌!
树脂在半空凝成七条锁链,精准套住七名村民的脖颈。被锁者皮肤立刻浮现出与树下人影相同的僵硬动作,仿佛被无形的丝线操控。
哑女冲上前想扯断锁链,却被树脂粘住右手。她惊骇地发现——
自己的手掌正在琉璃化!
"别挣扎。"面具男子轻笑,"你们早就是灯奴了。"
他掀开黑袍人的兜帽,露出七张没有五官的脸。每张脸的额头上都嵌着一枚树脂灯盏,灯焰通过血管在皮下蔓延,形成发光的经络图。
"这才是真正的‘无相灯奴’。"男子敲击面具,"至于你们……"
他突然扯下自己面具——
面具下根本没有脸皮,只有一团跳动的青色灯焰!
"不过是些逃逸的灯油罢了。"
千钧一发之际,槐树突然爆出七根尖锐树脂,刺穿七名黑袍人的额头。
被刺穿的灯盏疯狂闪烁,投影出三百年前的真相:
? 道门七子跪在祭坛,额头被钉入青铜钉;
? 钉内灌注的是从八百童男女体内提炼的"纯阳灯油";
? 而主持仪式的,正是戴阴阳面具的灯诏使!
最震撼的是——当灯诏使摘下面具时,露出的赫然是道门祖师的容貌!
"祖师……没死?"巫祝徒弟瘫坐在地,"不,是祖师把自己炼成了……"
"长生灯的灯芯。"哑女琉璃化的右手突然发出声音,音色像极了苏雪儿。
面具男子的灯焰突然暴涨:"叛徒!"
他扑向槐树,灯焰化作三千青丝缠向树干。槐树皮瞬间剥落,露出内里——
树干中空,藏着一盏等人高的青铜灯,灯壁上刻满挣扎的人脸。而树冠位置悬浮着七枚翡翠心脏,正以北斗阵型缓缓旋转。
"林寒的龙心……"灯诏使声音首次出现波动,"你们竟敢用龙心养灯?!"
哑女右眼的铜镜碎片突然发光,映出灯诏使的真实形态:
一具被青铜钉钉死在灯芯上的干尸,钉子上刻着"盗天"二字。
"原来你才是第一个灯奴。"
苏雪儿的声音从西面八方响起。槐树突然裂开,七枚龙心同时射出青光,交织成网笼罩灯诏使。
更惊人的是,被树脂控制的七名村民突然集体转身,脖颈锁链崩断。他们皮肤下浮现出契约文字,却不是先前的黑色,而是翡翠色的龙血契!
"林寒当年没完全毁掉长生灯。"巫祝徒弟喃喃,"他把灯分成了七份,藏在……"
"藏在七情里。"哑女终于明白,"所以灯诏使要回收七盏灯——那是他散落的魂魄!"
灯诏使的灯焰被龙心青光灼烧,逐渐缩小。
他发出非人的尖啸,突然扑向最近的无相灯奴。灯焰顺着黑袍人额头的灯盏灌入,七具无相灯奴同时爆燃!
火焰中,他们的五官逐渐浮现——
竟是三百年前的道门七子!
"师父……"七人流泪跪地,"我们错了……"
灯诏使的灯焰剧烈颤抖:"不,你们是灯油,我是灯芯,我们本该……"
话音未落,七枚龙心突然坠地,化作七条小青蛇钻入灯盏。灯焰瞬间转绿,将灯诏使的青色灯焰硬生生逼出体外
失去灯焰的灯诏使干尸迅速风化。
青铜钉叮叮当当掉落,露出钉下被掩盖的一行小字:
"盗天者,永世为灯奴。"
当最后一枚钉子落地时,槐树轰然倒塌,树脂如雨洒落。村民身上的控制解除,而无相灯奴的琉璃身体开始融化,露出内里——
八百童男女的魂魄如萤火升空,在晨曦中缓缓消散。
三日后,村民们在槐树原址立了块无字碑。
碑前摆着七盏重新凝固的树脂灯盏,灯芯位置各有一片青蛇褪下的鳞。哑女用琉璃化的右手触碰碑面,留下一个发光的掌印。
当夜,有孩童看见七个透明人影在碑前结阵,阵中央悬浮着一盏没有灯芯的青铜灯。
灯壁上,"盗天"二字正被某种力量缓缓改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