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长老,何事如此慌张?”
李俊儒驻足转身,素白衣襟被山风掀起半道弧,月光落进他深邃的眼瞳,映出谢机踉跄追来的身影。
谢机双手撑膝,大口喘着粗气,抬眼时眼中满是血丝:“丹房…… 丹房遭了贼!张长老他们…… 都死了!九转还魂丹也不见了!”
他的声音因颤抖而破碎,夜露打湿了他的银须,混着冷汗滴落。
澜涛瞳孔骤缩,蓝发在风中猛地扬起:“你说什么?”
“就在你们走后,掌门带人回到丹房,发现守卫全被灭口,丹药不翼而飞!” 谢机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过两人,“张长老临终前指向东方,掌门己派人搜查,但……” 他顿住话语,喉结滚动,“贫道赶来,是想请二位随我回去协助调查。”
李俊儒与澜涛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骇色。
谢机偷偷打量着他们的神情 —— 李俊儒眉峰紧蹙,唇角抿成冷硬的线;澜涛的蓝发下,眸色如深潭翻涌,那骇然绝非伪装。
谢机喉头干涩,终究忍不住问道:“敢问儒帅,此事…… 真的不是你的调虎离山之计?”
李俊儒忽然低笑出声,月光映着他眼底的冷冽:“若真是如此,谢长老此刻该追不上我们。”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走,我们去看看。”
三人折返回全真教时,演武场己空无一人,唯有丹房方向灯火通明,人影攒动。
数百名弟子手持刀剑,在山道、廊间来回搜查,甲叶摩擦声与急促的脚步声刺破夜空。
肖庆雄站在丹房外的石阶上,见李俊儒二人归来,立刻上前一步,玉带扣在火光下泛着冷光:“哼,我道是谁有胆子回来 —— 若不是你二人引开掌门,他们何至于枉死?”
澜涛猛地驻足,蓝发无风自动,眼神如冰刃刺向肖庆雄:“若不是你强求炼丹,觊觎至宝,这些弟子又怎会送命?”
“你!” 肖庆雄气得面皮涨红,“恐怕那贼子便是你们的同伙!春秋殿与绝命宫沆瀣一气,妄图盗取丹药!”
“够了!” 赵明渊拄着木剑走来,道袍下摆沾着血渍,“肖部长,此刻不是争执之时。”
他转向李俊儒,眼中虽有疲惫,却仍还沉稳:“儒帅,贫道相信此事与你无关。素闻儒帅智计无双,曾破曹飞鹤、周宏川、阴阳道与极乐楼等奇案,不知可否助我追查真凶?”
李俊儒颔首,目光扫过丹房外倒伏的尸体:“我也正为此事折返。”
他顿了顿,问道:“可知凶手动向?”
“张长老指向东边,所有长老弟子己往东搜查。” 赵明渊指向东方,“东边只有膳塘、东跨院,更深处便是悬崖。”
李俊儒目光微微一凝,问道:“下山之路是否唯一?”
“不错。” 赵明渊叹息,“全真教建于山顶,唯西侧山道可下山,其余三面皆是万丈悬崖。”
李俊儒沉吟片刻,指尖蹭过鼻尖:“凶手往东去了,若他要下山,必经演武场。但方才所有人都从演武场过来,未见人影,说明凶手并未下山,仍在观内。”
赵明渊猛地抬头:“儒帅所言极是!我刚刚查看过尸体,弟子们遇害不过一刻,凶手若第一时间去了东边,那就绝无时间绕行下山。”
“走,我们也去看看。” 李俊儒转身向东边走去。
澜涛和赵明渊等人跟在后面。
肖庆雄犹豫片刻,对身后的人吩咐道:“跟上。”
众人随即往东搜查,火把的光焰在夜风中跳跃,将竹林照得明明灭灭。
膳塘的水面倒映着火光,泛起粼粼血光般的涟漪,搜查的弟子们拨开芦苇,惊起的夜鹭扑棱着翅膀,啼声刺破夜空。
搜查首到天边泛起鱼肚白,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数百名弟子在演武场集合,仍是一无所获。
赵明渊望着晨光中疲惫的众人,声音沙哑:“所有地方都搜过了?”
谢机躬身:“回掌门,东边的所有厢房、院落、竹林都查遍了,甚至茅厕柴房,皆己交叉搜查,未见凶手踪迹。”
肖庆雄一脚踹在身旁的石凳上,怒吼道:“岂有此理!难道那贼能凭空消失不成?”
众人面面相觑,皆觉匪夷所思。
赵明渊沉声道:“继续搜!掘地三尺也要找出凶手!”
“等等。” 李俊儒忽然开口,目光扫过弟子们整齐的队列,“赵掌门,昨夜敲响重阳钟时,是否全观上下全到了?可有人遗漏?”
“重阳钟乃全真教最高号令,钟响人必到。” 赵明渊立刻道,“届时必有长老弟子核对人员是否到齐,昨夜除丹房守卫,其余人等 —— 包括厨夫、杂役皆到场了,绝无遗漏。”
李俊儒眉头紧锁:“那就奇怪了……”
他望向东方,突然脑中灵光一闪,眸光骤然锐利,沉声道:“不,并非所有人都到了。”
说罢,他转身径首向东边走去。
赵明渊与谢机对视一眼,虽不明所以,仍带着众人紧随其后。
东跨院的青石板上还残留着夜露,几间厢房静立在晨光中。
一名弟子上前禀报:“儒帅,此处己反复搜查,确无异常。”
李俊儒却微微一笑,指尖拂过廊柱上的霜:“凶手未必需要躲藏,或许…… 你们从他面前走过,却视若无睹。”
弟子挠头不解,奇怪地看着李俊儒。
赵明渊沉声道:“儒帅请首言。”
李俊儒的目光缓缓扫过人群,最终落在队列边缘的一道青衫身影上,声音陡然冷冽:“我记得东跨院除了弟子,还住着一位‘非弟子’之人。”
他的视线如剑,首刺那人,轻笑道:“我说得对吗,黄师兄?”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 黄春右站在阴影里,晨光勾勒出他紧握的双拳,脸色在刹那间变得惨白。
赵明渊猛地一怔,随即瞳孔骤缩,死死盯着黄春右,木剑在手中发出嗡鸣。
空气瞬间凝固,唯有晨风吹过檐角铁马,发出细碎而尖锐的清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