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山洞中,时间失去了意义。
只有那微弱的火苗在无声跳动,映照着洞中人影一次次因剧痛而佝偻、颤抖,又一次次顽强地挺首脊梁。汗水和血水混合,在他身下形成一小片暗色的湿痕。
每一次吞噬兵器,都带来新一轮地狱般的折磨与冲击。地上散落的兵器残骸一件件减少。
当洞外深沉的墨色天空边缘,终于透出第一线微弱的鱼肚白时,林烬盘膝而坐的身影,仿佛成了一尊被血汗浸透的石雕。
他脸上己无一丝血色,嘴唇干裂,但周身鼓荡的狂暴气息却达到了顶点。
在他体内,一股经过无数次强行锻打、熔炼、提纯的冰冷洪流,正循着那奇诡而坚韧的路线,进行着最后的冲刺!
它依旧带着金属的锋锐与破灭之意,却不再混乱无序,反而凝练如一束冰冷的钢丝,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
轰!
当这股凝练到极致的兵煞元罡洪流,终于冲破最后一道无形的关隘,完成了一个完整的周天循环,最终轰然注入胸口那枚青铜符纹的瞬间——
嗡!
林烬身体猛地一震!
一股难以言喻的清凉感,如同久旱甘霖,瞬间从胸口那青铜符纹的核心弥漫开来,席卷全身!
左肩那撕裂般、火烧火燎的剧痛,在这股清凉之意的冲刷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平复、愈合!
皮肤下游走的暗青凸痕瞬间平复,血管的锈色褪去,只留下皮肤表面一层暗红色的污垢血痂——那是被强行锻打排出体外的兵煞杂质的残渣!
更让他心神剧震的是,胸口那些原本如同瓷器般密布、吞噬灵兵碎片后都未能完全弥合的狰狞青铜色裂纹,此刻竟然在兵煞元罡的滋养下,彻底弥合!
皮肤光滑如初,只留下一片淡淡的、如同古老符咒烙印般的暗金色纹路,透着一股内敛而坚韧的力量感!
成功了!
《葬兵经》第一层,一周天功行圆满!
林烬缓缓睁开眼。
山洞外的微光透过藤蔓缝隙洒入,落在他脸上。
那双眼睛,疲惫依旧,却锐利得如同刚刚淬火开锋的绝世凶刃!
眸底深处,一点冰冷凝练的光芒一闪而逝。
他心念微动,尝试引导一丝沉入葬兵冢核心的兵煞元罡。
这股冰冷锋锐的能量,如同臂使指,瞬间便从胸口涌出,顺着心念流转至指尖。
指尖之上,一缕凝练如实质、带着金属般冷硬质感的暗金色气息吞吐不定,虽只一丝,却蕴含着远超以往葬兵煞气的纯粹破坏力!
更让他惊喜的是,吞噬兵器后涌入体内的狂暴能量,不再像以前那样只能粗暴地强化身体、补充葬兵煞气,或者逸散浪费。
此刻,它们一进入体内,便被《葬兵经》的运转路线自动捕捉、强行纳入那奇诡的经脉熔炉之中!
虽然转化效率极低,十不存一,且过程依旧伴随着撕裂般的痛楚,但确确实实,有一部分驳杂狂暴的兵煞能量,正沿着经脉被锻打、提纯,化为丝丝缕缕精纯的兵煞元罡,最终汇入胸口的核心之处!
这意味着,他拥有了真正意义上、可持续修炼并提升核心力量的法门!
而非仅仅依靠吞噬的被动强化!
一股难以言喻的振奋感冲散了肉体的疲惫。
林烬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膝前那份《林家锻兵精要·剑篇》,以及地上散落的兵器,最终,落在了自己背后的晚星剑上。
兵法是根基,是力量的源泉。
而兵技,则是将这力量爆发出来的利刃!
他之前所创的“灰烬余火·星晚”,勉强算是晚星剑灵的剑招。
但那里更多是凭借葬兵煞气的诡异与自身对剑道的极致理解,糅合了部分葬心毒剑的阴狠,强行使出,威力虽大,却失之粗糙,对自身反噬也重。
如今,有了《葬兵经》淬炼出的、至纯至锐的兵煞元罡作为驱动根基,这兵技的威能,又将达到何等境地?
另外此前掌握的许多兵技,有了这兵煞元罡的加持,威力怕是更上一层楼。
随后,林烬在洞窟内连续施展起了自己此前掌握的兵技。
葬心毒剑诀、百骸幽步,使出的威力皆是比此前要强上三成,如果现在再对上屠方,估计不需要第二招就能将其拿下。
即使是全盛状态下的屠方,估计在林烬手下也走不过十招。
林烬没有赶着回黑领镇,他准备在此地把所有的战利品处理完之后,再回去!
时间慢慢过去了。
午后的黑领镇,空气黏稠得能拧出水。
日头悬在当空,却穿不透那层弥漫在街巷间、混杂着铁锈与尘埃的浊气。
镇东头,一间唤作“老顺记”的茶馆,成了沉闷里唯一能喘口气的活穴。
几把破旧条凳,几张被茶水浸出深褐色印子的方桌,便是全部家当。
粗陶碗里的劣茶腾起袅袅白气,却也驱不散堂内弥漫的压抑。
“听说了没?”一个跛脚老茶客啜了口滚烫的茶汤,烫得龇牙咧嘴,声音却压得极低,“铁骨帮的天,塌了!屠方那凶神,三天前儿夜里在东郊十里坡,栽了!”
“何止栽了!”旁边一个精瘦汉子接口,眼睛滴溜溜转着,透着市井的油滑,“听说死得那叫一个惨!连尸首都寻不齐全乎!他手底下那些个喽啰,更是树倒猢狲散。这会儿,烈刀门那帮穿红袍子的,正满镇子划拉铁骨帮剩下的‘硬茬子’呢,看那架势,是想一口吞了这地盘!”
“吞?”斜对角一个胖商人模样的茶客嗤笑一声,抹了把油光光的额头,“哪有那么容易!万蛇门也不是吃素的!毒娘子折了,人家的本宗立马就派了新的执事下来!今儿个一早,那阵仗,啧啧,十几号人,清一色的劲装,领头的那个,脸白得跟死人一样,眼神飘乎乎的,瞧着就邪性!”
茶馆里嗡嗡的议论声顿时小了下去,仿佛那“脸白得跟死人一样”的新执事就在门外听着。
空气里浮动的茶烟似乎都凝滞了几分。
“三天前那晚上……”一个缩在角落里干事的年轻伙计,声音带着点后怕的颤抖,“东郊那边动静大得吓人,喊杀声、兵器碰得叮当响,隔了半个镇子都听得真真的,后来还起了大火,半边天都映红了!那会儿谁敢出去看?”
“谁说不是!”跛脚老茶客一拍大腿,心有余悸,“第二天才敢有人凑近了瞄一眼,我的老天爷,那坡上……血都浸透了土,黏糊糊的,断胳膊断腿,烧焦的木头、石头,满地都是!跟阎罗殿里的油锅炸过似的!铁骨帮、三蛇会、叶枫城林家、听雨楼……还有那不知打哪冒出来的煞星‘白面’……乖乖,全搅和进去了!就为了一截破笛子?”
“破笛子?”精瘦汉子一脸“你懂个屁”的神情,“那可是灵兵碎片!指甲盖大一点都够你几辈子吃喝不愁!不过话说回来,”他话锋一转,声音又压低几分,“林家那位鼻孔朝天的林蛟公子,倒是溜得比兔子还快!听说天还没亮透,就带着剩下那几个灰头土脸的护卫,夹着尾巴奔出镇子了,马车跑得那叫一个急,连头都没敢回!”
“落荒而逃?”一个低沉冷硬的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像块冰碴子砸进了温吞的茶汤里。
议论声戛然而止。
茶客们愕然转头。
只见邻桌不知何时坐了个黑发青年。
一身洗得发白的灰布短打,风尘仆仆,面容是久不见日光的冷白,轮廓如同被刀削斧凿过,线条冷硬。
他微微垂着眼,手里捏着个粗瓷茶杯,指节因为用力而显得有些发白。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眼睛,抬起来看人时,深不见底,里面像是沉着化不开的寒潭,目光扫过,几个茶客竟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林家……是落荒而逃?”青年重复了一遍,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