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猛地再次跪伏下去,额头紧紧贴着冰冷的礁石,用尽全身的力气,带着孤注一掷的恳切喊道:
“仙长!求求您!收下阿彩吧!我想跟着您!我想像这位…这位仙童姐姐一样!我想有本事!我想保护阿爹!保护村子!再也不要看着大家被海里的妖怪欺负!求您了!” 她的话语有些颠三倒西,带着哭腔,却字字发自肺腑,充满了最真挚的渴望和决心。泪水混合着海水,滴落在礁石上。
碧云看着阿彩那卑微却又无比坚定的姿态,想起了自己当初在骷髅山的无助和石矶姐姐给予的新生。她眼中闪过一丝感同身受的怜惜,抬头看向石矶,轻声唤道:“姐姐…”
石矶沉默着。海风吹拂着她如墨的长发和素净的衣袂。道心通明,映照万物。她看到了阿彩眼中那份纯粹至极的守护之念,感受到了她灵体内那跃动的云霞之气与这片天地间某种元力的深切共鸣。入世修行,印证道心,行善积德,广结善缘,这或许正是天道予她的指引。收下此女,不仅成全其愿,亦是成全自身之道。
片刻的静默,仿佛过了很久。海潮拍打礁石的声音,海鸟的鸣叫,都清晰可闻。
终于,石矶清冷的声音响起,如同玉石相击,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与认可:
“善。”
她目光落在阿彩身上,如同点化万物:“从今往后,汝名‘彩云’,为我座下童子。”
“彩…彩云?”阿彩猛地抬起头,脸上泪痕犹在,眼中却瞬间爆发出比天边最绚烂的晚霞还要璀璨的光芒!这个名字,仿佛点亮了她整个生命!她喃喃念着这个新名字,只觉得一股暖流从心底涌遍全身,所有的恐惧和冰冷都被驱散!
“谢仙长赐名!彩云…彩云拜见师尊!谢师尊再造之恩!”她激动得语无伦次,用力地磕了三个响头,额头上都沾上了沙砾。随即,她又机灵地转向碧云,带着一丝怯生生的欢喜和期待:“拜见…拜见师姐!”
碧云开心地笑了,如同春风吹开了冰河。她快步上前,伸出散发着温润灵光的小手,将还跪在地上的彩云轻轻扶起:“快起来吧,彩云师妹!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嗯!”彩云用力点头,脸上绽放出如同雨后初晴般明媚灿烂的笑容,紧紧握住了碧云的手。
“锵——!”青鸾发出一声高亢而欢愉的清鸣,巨大的青色羽翼优雅地扇动,洒下点点晶莹的清辉,如同在为这新成员的加入而庆贺。
夕阳的余晖将海天染成一片壮丽的金红,波光粼粼的海面如同铺满了碎金。霞光映照着礁石上三个身影:石矶负手而立,万载石心深处,一丝名为“传承”的微澜悄然扩散;碧云与彩云手拉着手,一个碧色温润,一个笑靥如霞,如同并蒂初绽的仙葩。骷髅山白骨洞中诞生的碧云童子,东海惊涛里点化的彩云童子,昆仑雷火中归附的祥瑞青鸾。这支奇特的队伍,终于集齐了最初的拼图。
青鸾双翼舒展,每一根翎羽都浸透了东海暮色熔铸的金红。身下,浩渺无垠的海面被晚霞铺陈,宛如一匹无垠的、流动的赤金绸缎,延伸至目力穷尽之处。海风带着微咸的暖意,拂过面颊,也送来了身后那座惊魂甫定的小渔村隐隐约约的喧哗与祈祷声。
“霞光仙子保佑……”
“神鸟显灵啊!”
声音渺远,却带着劫后余生最真切的感激,在暮霭沉沉的海天之间飘荡。我端坐于青鸾温热的背脊之上,碧云、彩云一左一右紧挨着我,两张小脸犹带未褪尽的苍白,眼神却己恢复了几分往日的灵动,好奇地俯瞰着下方壮阔的流金之海,又忍不住频频回望那越来越小的海岸线。
“姐姐,”碧云的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那些人……在喊仙子呢!”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新奇,又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
“嗯。”我应了一声,目光穿透绚烂的晚霞,投向更前方那暮色西合、渐渐被深蓝与墨色侵染的辽阔天际。那里,云海在视线尽头翻腾堆叠,如同蛰伏的巨兽,偶尔有几点星光刺破渐深的夜幕,如同遥远洪荒长卷上洒落的碎钻。身后渔村的喧嚣与传说,终将被这无垠的时空吞没,成为他人茶余饭后一个点缀着霞光与神鸟的缥缈故事。而属于我们前路,那深埋着九州动荡本源秘密的洪流,正裹挟着莫测的凶险与机缘,在云海与星河的流转间,磅礴地铺展开来。
青鸾清越的唳声划破长空,双翅奋力一振,载着我们三人,彻底没入了苍茫暮色与涌动的云涛之中。身后的海岸线、渔村、人声,尽数被抛入那片燃烧的金红记忆里,前方唯有深邃与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