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耳朵贴在门缝上。
“不能再拖了。”是母亲的声音,却冰冷得陌生:“那些信,全部烧掉。”
“可是公主,万一......”另一个苍老的声音迟疑道,谢昭懿认出是那个老嬷嬷。
“没有万一。”棠溪月打断她:“为了昭昭,我必须这么做。”
一阵窸窣声后,嬷嬷低声道:“老奴明白了。”
谢昭懿心跳如鼓,轻手轻脚地退开。
她刚转身要走,却不小心碰倒了廊下的花盆。
“谁?”棠溪月凌厉的声音从房内传来。
谢昭懿僵在原地,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花盆落地的脆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谢昭懿浑身血液仿佛凝固,耳边只剩下自己急促的心跳声。
栖月阁内的谈话声戛然而止,紧接着是急促的脚步声向门口逼近。
电光火石间,谢昭懿瞥见回廊拐角处的一扇雕花窗。
她顾不得多想,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纤细的手指扣住窗棂,一个翻身跃出窗外。
脚尖刚沾地,身后就传来房门被猛地拉开的声音。
“什么人?”棠溪月的声音冷得像冰。
谢昭懿紧贴着墙壁,屏住呼吸。
夜风吹动庭院里的灌木丛,发出沙沙的声响。
她听见母亲在回廊上踱步的声音,每一步都像踩在她的心上。
“公主,许是野猫碰倒了花盆。”嬷嬷的声音传来。
沉默片刻,棠溪月轻叹一声:“但愿如此。去查查,今晚府中有谁靠近过书房。”
“老奴明白。”
脚步声渐渐远去,谢昭懿这才敢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她的后背己经被冷汗浸透,夜风一吹,冷得打了个寒颤。
借着月光,她蹑手蹑脚地绕到后院,从侧门溜回了自己的漱玉轩。
青杏正坐在外间打盹,听到动静猛地惊醒:“郡主?您去哪——”
“嘘!”谢昭懿一把捂住她的嘴,示意她噤声:“别出声,就当没看见我回来。”
青杏瞪大眼睛,连连点头。
谢昭懿松开手,快步走向内室,边走边解下沾了泥土的外裳。
“郡主,您这是......”青杏跟进来,看见主子狼狈的模样,吓得声音都变了调。
“没事。”谢昭懿强作镇定:“去打盆热水来,我要净手。”
待青杏退下,谢昭懿瘫坐在绣墩上,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母亲那句“为了昭昭,我必须这么做”不断在脑海中回响。
什么意思?母亲在隐瞒什么?那些被烧毁的信件里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郡主,水来了。”青杏端着铜盆进来,眼中满是担忧。
谢昭懿机械地洗着手,思绪却飘到了九霄云外。
母亲今晚的每一个表情、每一句话都在她脑海中反复闪现。
那个冰冷的眼神,那句“顾王爷是个可靠的人”,还有她在月下仰望皇宫的身影......
“青杏,”谢昭懿突然开口:“你跟着我多久了?”
“回郡主,自打您八岁起,奴婢就伺候您了。”青杏一边为她擦干手一边回答。
“那你可曾见过......”谢昭懿犹豫了一下:“可曾见过母亲发怒的样子?”
青杏的手顿了顿:“长公主殿下向来温柔和善,奴婢从未见过殿下动怒。”
谢昭懿苦笑。
是啊,在所有人眼中,母亲永远是那个端庄贤淑的长公主,谁会相信她能有那样凌厉如刀的眼神?
“郡主,您脸色不好,要不要请太医来看看?”青杏担忧地问。
谢昭懿摇摇头:“我没事,你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待青杏退下后,谢昭懿吹灭烛火,和衣躺在床上。
三更刚过,长公主府陷入一片寂静。
谢昭懿披着深色斗篷,赤足踩在冰凉的石板上,悄无声息地向母亲的书房摸去。
月光被云层遮蔽,只有廊下几盏昏黄的灯笼提供微弱的光亮。
她的心跳如擂鼓,掌心渗出细密的汗珠,却仍坚定地向前走着。
书房外空无一人,连平日值守的嬷嬷也不见踪影。
谢昭懿松了口气,从发间取下一根细如发丝的金簪,轻轻插入锁孔。
这是她十二岁时学来的本事,没想到今日派上了用场。
“咔嗒”一声轻响,锁开了。
谢昭懿屏住呼吸,推门而入。
书房内一片漆黑,只有窗外偶尔闪过的灯笼光晕勾勒出桌椅的轮廓。
她不敢点灯,只能摸出随身携带的夜明珠,借着微弱的光芒开始搜寻。
“一定在这里...”她轻声自语,手指拂过书架的每一寸。
傍晚时母亲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分明指向某个特定的位置。
第三排书架的中段,谢昭懿的手指突然触到一个不寻常的凸起。
她凑近细看,发现那是一本《女则》的封皮,但比寻常书籍要厚实许多。
她小心地抽出来,书本竟纹丝不动。
谢昭懿心头一跳,试着左右旋转,书架突然发出轻微的“咔咔”声,向两侧缓缓分开,露出一个暗格。
暗格中放着一个檀木匣子,上面落满了灰尘,显然多年无人动过。
谢昭懿的手微微发抖,轻轻打开匣子,里面整齐地码放着十几封信件,每一封的封口都盖着凤印。
“皇舅母的信...”谢昭懿喉头发紧,抽出最上面的一封。
信纸己经泛黄,但字迹依然清晰可辨:
“月妹妹亲启:近日宫中异动频频,妾身饮食皆经银针验毒,唯恐不测。若有不测,望妹妹照拂太子,切莫...”
信的内容戛然而止,最后的字迹有些凌乱,似乎写信人当时十分匆忙。
谢昭懿胸口发闷,又抽出几封,内容大同小异。
都是先皇后在生命最后日子里对宫中异常的描述和对太子的担忧。
最底下的一封信格外厚重,谢昭懿展开一看,竟是一份名单。
上面详细记录了二十年前宫中所有宫女太监的籍贯、入宫时间。
其中几个名字被朱砂圈出,旁边批注着“可疑”二字。
“这是...”谢昭懿的手指停在一个被反复圈画的名字。
“柳絮,浣衣局宫女,腊月十六当值”。
腊月十六,正是先皇后薨逝的日子。
谢昭懿脑中灵光一闪,急忙翻找其他线索。
在匣子的夹层里,她发现了一页残破的医案,上面记载着先皇后死前的症状:
“面色青紫,十指发黑,疑为鸩毒所致。”
谢昭懿攥紧了医案,胸口剧烈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