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王府的书房还亮着灯。顾京墨正在批阅军报,忽听窗外一阵轻响。
他头也不抬地道:“郡主深夜造访,可是有急事?”
窗扇被轻轻推开,谢昭懿利落地翻窗而入:“你怎么知道是我?”
顾京墨放下笔,抬眼看她:“除了郡主,谁敢翻王府的窗?”
月光下,谢昭懿一身黑色劲装,发丝高高束起,腰间配剑,活像个夜行侠客。
她毫不客气地坐到顾京墨对面,自己倒了杯茶一饮而尽。
“夫子,学生有事请教。”
顾京墨挑眉:“这么急?”
“急得很。”谢昭懿放下茶盏:“关于兵权。”
顾京墨眼神一凝:“郡主何出此言?”
谢昭懿将今日与母亲的对话简要说了一遍,唯独隐去了噩梦的部分。
顾京墨听完,手指轻轻敲击桌面,眼中闪过一丝深思。
“长公主说得不错,”他缓缓道:“没有兵权,一切都是空谈。”
“可是...”谢昭懿咬了咬唇:“如果有人暗中勾结边关将领呢?”
顾京墨突然起身,走到一幅地图前:“郡主请看。”
他指向边境几处要塞:“这些地方的守将,都是跟随你父亲多年的老部下。而这里...”
他又指向几处关隘:“则是我的亲信。”
谢昭懿走到他身旁,一阵淡淡的松木香钻入鼻尖。
她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在地图上:“所以...”
“所以,”顾京墨接过话头:“若有人想谋反,首先要解决的就是这些边关守将。而要做到这一点...”
他转头看向谢昭懿,两人距离近得能数清对方的睫毛:“除非有比我和你父亲更让他们信服的人。”
谢昭懿心头一跳:“谁?”
顾京墨不答,只是走回书案,从暗格中取出一封密信递给她。
谢昭懿展开一看,顿时瞪大眼睛。
“这...这不可能!”她声音发颤:“陈将军是我父亲的生死之交!”
顾京墨轻叹一声:“人心易变。”
谢昭懿攥紧密信,指节发白。
梦中那个对她出言不逊的将领,若真是陈将军的部下,那一切就说得通了!
“还有一事,”顾京墨突然道:“郡主可知道'归南'二字何解?”
谢昭懿摇头:“我正为此困惑。”
顾京墨走到书架前,取下一本古籍翻到某一页:“《诗经·小雅》有云:'归南归南,至于南海'。”
他指着书页:“而在前朝密语中,'归南'二字,另有含义。”
谢昭懿凑近去看,发丝不经意间拂过顾京墨的手背。
两人俱是一僵,又同时装作无事发生。
“什么含义?”她轻声问。
顾京墨合上书册:“'事成,速归南',这是前朝余孽联络的暗语。”
谢昭懿倒吸一口冷气:“刘墉与前朝余孽有勾结?”
“只是猜测。”顾京墨将书放回架上:“但林夫人特意用这两个字传话,必有深意。”
谢昭懿在书房来回踱步,将所有线索串联起来。
刘墉勾结边关将领,暗中联系前朝余孽,利用儿子接近她这个皇室血脉...一切都指向一个可怕的阴谋!
“我要去见林夫人!”她突然道。
顾京墨皱眉:“太危险了。刘墉必定派人盯着他们。”
谢昭懿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所以需要夫子帮忙呀~”
顾京墨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无奈地叹了口气:“郡主想如何?”
“调虎离山。”谢昭懿凑到他耳边,轻声说出计划。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顾京墨的耳尖几不可察地红了。
“......就这样?”待她说完,顾京墨挑眉问道。
谢昭懿点头:“就这样。”
顾京墨沉思片刻,突然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郡主长大了。”
这亲昵的举动让谢昭懿瞬间红了脸。她慌忙后退两步,结结巴巴地道:“那、那明日见!”
说完,她转身就要翻窗而出,却被顾京墨叫住:“郡主。”
“嗯?”
顾京墨指了指门口:“走门。”
谢昭懿:“......”
回到长公主府,谢昭懿辗转难眠。
她起身来到书案前,提笔写下所有线索,又将梦中记得的场景一一记录。
写完后,她盯着纸面出神。
若刘墉真与前朝余孽勾结,那背后的主谋很可能不是刘瑞泽,而是某个隐藏得更深的人。
她冷笑一声,喃喃自语:“哼,前朝余孽如此城府,倒真是令本郡主大开眼界!”
窗外,一只夜莺啼叫三声,又归于寂静。
她摇摇头,将写满字的纸张烧成灰烬。
火光中,她腕间的佛珠突然微微发烫,上面的金色符文一闪而过。
“了空大师...”她轻声自语:“您到底想告诉我什么?”
天色微明,晨雾如纱。
谢昭懿一身素色骑装,发髻高挽,腰间配着一把镶玉短剑,在长公主府后门焦急踱步。
远处传来马蹄声,她眼睛一亮。
只见顾京墨骑着一匹通体乌黑的骏马踏雾而来,身后还牵着一匹枣红色的母马。
“夫子!”谢昭懿小跑上前,接过缰绳。
顾京墨今日换了一身靛青色常服,腰间只悬一枚白玉佩,看上去像个寻常富家公子。
他翻身下马,从怀中取出一个油纸包:“先吃点东西。”
谢昭懿打开一看,是还温热的桂花糕。
她心头一暖,虽然不是最爱的栗粉糕,但桂花糕也是很好吃的,小口吃起来。
顾京墨则利落地检查了两匹马的鞍具,又取出一个水囊递给她。
“从西门出去,沿着官道走五里,然后转小路。”
顾京墨声音低沉:“林府的马车走得慢,应该刚过十里亭。”
谢昭懿点点头,将最后一口桂花糕塞进嘴里,翻身上马。
顾京墨看着她不甚规范的上马姿势,唇角微扬,却也没说什么。
只是轻轻拍了拍枣红马的脖子,那马儿便温顺地稳住了身形。
两骑一前一后出了城门,晨雾渐渐散去,露出初春的原野。
顾京墨带路转入一条隐蔽的土路,两旁野花初绽,马蹄踏过带起一阵芬芳。
“夫子怎知这条小路?”谢昭懿好奇地问。
顾京墨头也不回:“年少时剿匪时发现的。”
谢昭懿一怔,随即想起儿时的秋天,那会顾京墨还是个副将,确实带兵剿灭了一伙山贼。
那时她还和上京贵女笑谈,说顾京墨一身白衣染血的样子定是狼狈不堪的。
现在想来,自己真是幼稚得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