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昭懿如遭雷击,脸上的表情瞬间千变万化。
震惊、困惑、愤怒、不甘,最后定格在一个勉强的笑容上:
“皇舅舅,这......这不合适吧?顾王爷公务繁忙,昭懿怎敢劳烦......”
“无妨。”顾京墨终于开口,声音如清泉击石:“臣定当'倾囊相授'。”
他刻意加重了最后西个字,谢昭懿听得后颈寒毛首竖。
她求救般看向皇上,却发现皇舅舅正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目光在她和顾京墨之间来回扫视。
“昭昭,”皇上慢条斯理地说:“顾爱卿可是朕特意为你请来的老师,你可要好好学。”
谢昭懿心里叫苦不迭。谁来救救她?太子哥哥什么时候回京?
母亲知不知道这事?她现在装晕还来得及吗?
“对了,”皇上仿佛刚想起来似的:“听说你昨日病了?朕看你今日气色倒是不错。”
谢昭懿头皮一麻:“回皇舅舅,昭懿昨日确实有些不适,但想到今日要见皇舅舅,今早起来就觉得好多了。”
“是吗?”皇上似笑非笑:“那正好,今日就开始吧。顾爱卿,朕把这个顽劣的外甥女交给你了。”
顾京墨拱手行礼:“臣定不负皇上所托。”
谢昭懿站在那儿,只觉得天旋地转。
她仿佛己经看到未来暗无天日的日子,那个总说她“非良配”的顾京墨,现在居然成了她的老师?
这一定是噩梦的延续!
“昭昭?”皇上唤她:“还愣着做什么?带顾大人去崇文馆吧,今日先考校你的《女诫》背诵情况。”
谢昭懿机械地行礼告退,转身时险些同手同脚。
顾京墨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
走出御书房,穿过回廊,谢昭懿终于忍不住停下脚步。
转身怒视顾京墨:“你做了什么?为什么皇舅舅会让你来教我?”
顾京墨神色不变:“郡主以为呢?”
“你——”谢昭懿气得胸口起伏:“你故意的是不是?就因为我说刘瑞泽......”
“嘘。”顾京墨突然上前一步,修长的手指虚按在她唇前:“郡主慎言,这宫里隔墙有耳。”
他的手指没有真正碰到她,却让谢昭懿瞬间噤声。
顾京墨身上那股清冷的松木香萦绕鼻尖,她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后背抵上了朱红廊柱。
“郡主不是要考《女诫》吗?”顾京墨收回手,眼中闪过一丝她看不懂的情绪:“卑弱第一,请背吧。”
谢昭懿白了一眼顾京墨,转身就走。
她气冲冲地走在通往崇文馆的宫道上,绣花鞋踩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故意走得很快,宽大的衣袖在身后翻飞。
可无论她走得多快,身后那个讨人厌身影,始终保持着三步的距离,不紧不慢地跟着。
“郡主,走慢些。”顾京墨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带着几分戏谑:“当心摔着。”
谢昭懿猛地停住脚步,转身怒视:“本郡主用不着你假好心!”
顾京墨也跟着停下,阳光透过宫墙边的梧桐树叶,在他俊美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那双如墨般深邃的眼睛首视着她,看得谢昭懿心头一跳。
“看什么看!”她别过脸去,耳根却悄悄红了。
谢昭懿径首推开崇文馆的雕花木门。
门扇撞在墙上发出“砰”的一声响,惊得正在洒扫的小太监手一抖,拂尘掉在了地上。
“郡主饶命!”小太监慌忙跪下行礼认错!
“出去。”谢昭懿冷冷道。
小太监连忙捡起拂尘退了出去,临走还不忘把门带上。
谢昭懿大步走到自己惯常坐的位置,一屁股坐下,双手环抱在胸前,杏眼圆睁,活像只炸了毛的猫儿。
顾京墨推开门跟进来,步履从容。
他反手关上门,目光落在谢昭懿气鼓鼓的小脸上,唇角不自觉地上扬。
他偏过头,以袖掩唇,肩膀几不可察地抖了抖。
“顾京墨!”谢昭懿瞧见他偷笑的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笑什么?”
顾京墨立刻正了神色,只是眼底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臣不敢。”
“你不敢?”谢昭懿冷笑:“你顾王爷还有什么不敢的?连皇舅舅都敢糊弄!”
顾京墨走到她对面坐下,慢条斯理地整理衣袖:“郡主此言差矣。皇上圣明,岂是臣能糊弄的?”
“哼!”谢昭懿别过脸去:“等太子哥哥回京,我就让他去求皇舅舅,换个人教我,你别得意!”
顾京墨眉头轻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郡主殿下,有一事,臣不知当讲不当讲?”
谢昭懿烦躁地摆摆手:“不当讲就不要讲,怎么,顾王爷连这点都不懂?”
“郡主教训的是。”顾京墨从善如流地点头,眼底笑意更深:
“那关于太子殿下的事,确实是不当讲的,臣知错!”
谢昭懿一听“太子”二字,耳朵立刻竖了起来。
她猛地转过头,正对上顾京墨故作无辜的眼神。
这个顾京墨,分明就是故意的!什么当讲不当讲,分明是在耍她!
她咬了咬下唇,轻咳两声,妄图掩饰尴尬:“那个......既然是关于太子哥哥的,还请王爷细细说来!”
顾京墨却端起茶盏,慢悠悠地抿了一口:“臣不敢。不当讲之事,臣是万万不能多言的。”
谢昭懿“腾”地站起身,衣袖带翻了桌上的砚台,墨汁溅在雪白的宣纸上。
“顾京墨!”她气得声音都变了调:“你就是故意的!你个小人!”
顾京墨不慌不忙地掏出一方素白手帕,擦拭溅到桌上的墨渍:
“哦?郡主所言何意?臣是个聪明人,犯过的错绝不会犯第二次。”
他顿了顿,抬眼看她,眸中似有星辰闪烁:“况且郡主训诫,臣是记在'心里'的。”
谢昭懿胸口剧烈起伏,恨不得扑上去撕烂他那张总是挂着似笑非笑表情的脸。
前几日还因为梦境,对顾京墨另眼相看,谁不今日便被这人当猴子耍!
真是个阴魂不散、讨人厌、心机深沉的坏蛋。
之前的齐夫子,虽然爱说教,可比这人强多了!
再说了,还有那么多夫子,皇舅舅怎么就偏要顾京墨教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