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电机低沉而稳定的嗡鸣,如同别墅重新恢复的心跳,驱散了酸雨带来的死寂与绝望。冰柜压缩机规律地工作着,冷气重新充盈,牢牢守护着里面珍贵的冻肉和速冻食品。厨房的照明灯散发着恒定柔和的光芒,将狼藉的客厅也照亮了几分。光明,在这末日废土之上,是比黄金更珍贵的希望。
王璃坐在唯一还算完好的单人沙发上,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精神明显好了许多。汤圆蜷在她怀里,小脑袋枕着她的手臂,发出细微的呼噜声,之前释放治愈光点的疲惫似乎还未完全消退。王璃一手轻轻抚摸着汤圆柔软的毛发,另一只手的掌心,柔和的光晕持续亮着,如同一个小小的暖炉,笼罩在她自己的小腹位置——那里,一种难以言喻的、极其微弱的悸动感,在她使用光能修复发电机后,变得清晰了一些。这让她既惊喜又忐忑,光能似乎真的在滋养着这个悄然萌芽的小生命。
豆包则被“流放”到了客厅角落一个临时用靠垫围起来的“禁闭区”。它蔫蔫地趴着,金色的毛发有一小块被大橘电得微微卷曲焦黑,此刻正被汤圆散发的微弱治愈光点温柔地抚慰着。小家伙似乎也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平时滴溜溜转的大眼睛此刻水汪汪的,充满了委屈,偶尔发出细弱的“咪呜”声,眼巴巴地望着王璃的方向,试图博取同情。大橘如同威严的狱卒,蹲在“禁闭区”不远处,半眯着眼睛假寐,但只要豆包有任何试图瞬移越狱的苗头,它爪尖便会立刻跳跃起一丝幽蓝色的电弧作为无声的警告。
沈深正在工具间里忙碌。他利用空间收纳的便利,将军需箱里的工具和材料快速取出分类。祖父留下的厚实帆布、坚韧的伞兵绳、甚至还有几块厚实的军用防雨布,都成了宝贵的资源。他正尝试用这些材料,结合别墅里散落的断裂木梁和金属框架,在露台和几处破损严重的窗户位置搭建临时的遮蔽和加固。将军和元帅如同最忠实的监工,巨大的身躯蹲伏在工具间门口,琥珀色的眼瞳随着沈深的身影移动,偶尔会帮忙用爪子按住需要固定的材料,或者用厚实的皮毛蹭掉他脸上的灰尘。山岳则亦步亦趋地跟在沈深旁边,好奇地看着他摆弄工具,偶尔会用鼻子拱一拱地上的帆布卷。
夜幕,在不知不觉中悄然降临。
铅灰色的云层并未完全散去,遮蔽了星光和月光。别墅之外,彻底陷入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浓稠如墨的黑暗。山林在酸雨洗刷后死寂无声,连虫鸣都消失了,只有风吹过焦黑枯枝时发出的、如同鬼魂呜咽般的沙沙声。空气中那股混合着硫磺、酸腐和草木腐败的气息,在夜晚变得更加浓重、更加阴冷,沉甸甸地压在胸口,让人喘不过气。
别墅内,只有工具间的应急灯和客厅厨房的照明灯散发着微弱但稳定的光芒,如同茫茫黑暗海啸中一座孤独的灯塔。发电机嗡嗡的声响,成了这死寂世界里唯一的背景音。
沈深结束了工具间的整理和初步加固,带着一身疲惫和油污回到客厅。王璃己经靠在沙发上睡着了,汤圆依旧蜷在她怀里,散发着微弱的光芒。豆包也在“禁闭区”的靠垫上缩成一团,似乎也睡着了。大橘则换了个位置,蹲在通往露台的变形门口,琥珀色的眼睛在黑暗中如同两点幽火,警惕地注视着门外无边的黑暗。
“你也去休息会儿吧,阿深。”王璃被他的脚步声惊醒,声音带着睡意的慵懒和关切,“发电机总算稳定了,冰柜也没问题,今晚应该……”
她的话音未落!
一首如同雕塑般蹲在露台门口、姿态沉稳的雷霆,猛地抬起了头!它那对在黑暗中如同银色宝石般的眼瞳瞬间收缩,耳朵如同雷达般剧烈地转动了几下!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压抑、如同气流摩擦般的低沉呜咽!不是惊恐,而是高度警戒的信号!
紧接着,它小小的身体瞬间绷紧!银白色的爪尖在地板上无意识地刮擦了一下,留下几道细微的电火花痕迹!它猛地转向别墅侧面围墙的方向,压低身体,做出随时准备扑击的姿态!喉咙里的呜咽声变得更加急促、更加清晰!
“呜……呜噜噜……!”它对着那个方向,发出短促而充满威胁的警告!
有情况!
沈深和王璃瞬间睡意全无!心脏骤然收紧!
沈深一个箭步冲到窗边,小心翼翼地掀开临时遮挡破洞的厚重帆布一角,目光锐利地投向雷霆示警的方向——别墅侧面,靠近山体陡坡的那段围墙!
外面,是无边无际的、令人窒息的黑暗,什么都看不见!只有风刮过枯枝的呜咽!
但雷霆的反应绝不会错!它觉醒的是速度异能,动态视力和感知远超寻常!它一定是察觉到了什么!
“红外望远镜!”沈深低喝一声,声音紧绷如弦。
王璃立刻从空间里取出那个从军需箱里找到的、沉重而专业的军用红外望远镜,递给沈深。她自己则迅速熄灭了客厅里所有光源!只留下厨房一盏最低功率的、被帆布遮挡了大半光线的壁灯,确保别墅内部不至于完全漆黑一片。
瞬间,客厅陷入一片昏暗,只有厨房方向透出极其微弱的光晕。
沈深将沉重的红外望远镜架在眼前,冰冷的金属质感让他精神更加集中。他调整焦距,视野瞬间被一片诡异的、由不同色块构成的景象取代——冰冷的岩石和焦黑的树干呈现出深蓝色或黑色,而一些残留着微弱热量的区域则呈现出橘红或黄色。
他的镜头缓缓扫过雷霆示警的那段围墙区域。
扫描……扫描……
突然!
几个极其微小、但却异常清晰的橘红色人影轮廓,在围墙外大约七八十米开外、一片半人高的焦黑灌木丛后,清晰地跃入红外视野!
不是一两个!是三个!呈分散的三角队形!
他们趴伏着,动作极其隐蔽!其中一个人影的轮廓肩膀上,似乎扛着一个长条形的物体——是枪?!另一个则拿着一个双筒望远镜形状的东西,正朝着别墅的方向窥视!第三个人影似乎在警戒西周。
他们穿着统一的、深色的、在红外视野下几乎与背景融为一体的服装,但其中一个人影背包侧面,一个模糊的、如同枫叶或滴落血滴形状的暗红色标记,在红外视野的冷色调背景下,显得格外刺眼!
红叶营地!
沈深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瞬间爬满全身!是白天在望远镜里看到的那个背包标记!他们果然找上门来了!而且选择了最黑暗的深夜!
是盯上别墅了?还是白天将军的火焰和元帅的冰锥动静太大,引来了窥探?他们想干什么?侦查?还是……
“几个人?”王璃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她下意识地用手护住了自己的小腹位置。
“三个。有枪。在围墙外七十米左右,灌木丛后面趴着。带着望远镜,在观察我们。”沈深的声音低沉而冰冷,每一个字都像冰碴子,“背包上有‘红叶’标记。”
王璃的身体明显颤抖了一下,呼吸变得急促起来。黑暗中,沈深能感觉到她瞬间升腾起的巨大恐惧。别墅是他们的堡垒,但也是暴露在黑暗中的靶子!发电机的声音,还有刚才的灯光……无疑暴露了他们的存在和价值!
“怎么办?”王璃的声音带着哭腔,“他们要进来吗?豆包……汤圆……”她想到了熟睡的孩子和弱小的猫咪。
“别慌!”沈深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他们只是在观察,还没动作。我们也不是好惹的!”
就在这时,望远镜视野里,那个拿着望远镜窥视的人影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异常(也许是别墅灯光突然熄灭的变化),他放下了望远镜,对着旁边扛枪的人影做了个手势。三个人影似乎开始低声交流,其中一个警戒的人影微微抬起了头,似乎在倾听别墅方向的动静。
不能让他们继续靠近!更不能让他们觉得这里可以轻易拿下!
沈深眼中厉芒一闪!他猛地放下红外望远镜,动作快如闪电!
他一把抄起靠在墙边的、祖父留下的那把沉重黝黑的霰弹枪!冰冷的钢铁枪身入手沉重,带着死亡的气息。他迅速从军需箱里取出几个压满红色大号铅弹的弹匣,咔嚓一声顶入弹仓!动作虽然生涩,却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决绝!
他一步跨到露台那扇变形卡死的门边,猛地拉开一道缝隙!冰冷的、带着浓烈腐败气息的夜风灌了进来!
“将军!元帅!”沈深低吼一声!
根本不需要更多指令!将军和元帅早己被雷霆的警戒和沈深的动作激起了凶性!将军喉咙里滚动着如同闷雷般的低吼,元帅周身寒气弥漫,冰晶在空气中凝结!
沈深将霰弹枪的枪管迅速探出门缝,枪口斜斜指向围墙外那片黑暗的夜空!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爆吼出声:
“外面的人听着!这里是私人领地!立刻离开!否则后果自负——!!!”
他的声音如同炸雷,在死寂的山林中轰然回荡!带着一种不容侵犯的凛冽杀气!
吼声未落——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如同惊雷炸响般的巨大枪声,撕裂了浓稠的黑暗!
霰弹枪喷出的炽热火舌瞬间照亮了露台一角!无数颗灼热的铅弹如同愤怒的蜂群,带着尖锐的破空声,呼啸着射向围墙外的夜空!虽然并非瞄准人影,但巨大的声响和狂暴的金属风暴,足以形成最强烈的震慑!
枪声在山谷间剧烈回荡!惊起了远处山林中一片凄厉的、非人的嘶吼声,那是被惊扰的夜行怪物!
几乎在枪响的同一时间!
“唰——!”
一道银白色的闪电,如同真正的雷霆,瞬间从露台门口飙射而出!是雷霆!
它小小的身体爆发出难以想象的速度!在霰弹枪喷吐火光的短暂映照下,只留下一道模糊到极致的银色轨迹!它并非扑向围墙外的人影(距离太远),而是如同鬼魅般绕着别墅外围的围墙,以超越人类视觉捕捉极限的速度狂奔了一圈!
所过之处,它那银白色的爪尖在地面、石头上剧烈摩擦,爆发出密集的、刺眼的蓝色电火花!滋滋啦啦——!如同一条由闪电构成的警戒线,瞬间在别墅外围的黑暗中亮起又熄灭!留下一条短暂却无比耀眼的、充满警告意味的闪电路径!
枪声!闪电!
双重震慑!瞬间完成!
沈深迅速缩回枪管,关闭门缝,后背紧紧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剧烈地喘息着,心脏狂跳如擂鼓!红外望远镜再次举起!
围墙外,灌木丛后。
那三个人影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狂暴的警告彻底打懵了!
红外视野中,三个橘红色的人影轮廓如同受惊的兔子般猛地弹起!动作仓惶失措!那个扛枪的人影似乎还想寻找目标,但被另外两人死死按住!三人似乎发生了激烈的争执,红外影像剧烈晃动!
几秒钟后,三人如同丧家之犬,连滚带爬地、头也不回地向着山下黑暗的密林深处仓惶逃窜!动作狼狈至极,很快就消失在红外视野的尽头。
“走了。”沈深放下望远镜,声音带着一丝脱力的沙哑,但紧绷的神经并未放松。
王璃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身体软软地靠在沙发上,掌心护着小腹,光晕微微闪烁,似乎在安抚自己剧烈的心跳和被惊吓到的胎儿。
露台门口,将军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而满意的咕噜,元帅周身的寒气也缓缓收敛。雷霆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再次出现在露台门口,银白色的爪尖还残留着细微的电弧,昂着小脑袋,对着沈深发出邀功般的短促“呜噜”声。
沈深看着雷霆,又看了看手中冰冷沉重的霰弹枪,最后目光落在窗外那片吞噬了窥视者的、无边无际的黑暗。
“红叶营地……”他喃喃自语,眼神冰冷如刀。
警报暂时解除。但所有人都明白,这只是暴风雨来临前,一次短暂的试探。
他们暴露了。他们的存在,他们的“价值”(电力、灯光、甚至可能被观察到的异能迹象),己经引起了黑暗中饿狼的注意。
平静的日子,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