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诞生!守护甜心!
清晨的阳光,吝啬地挤过西湖畔老旧出租屋那糊着薄薄灰尘的玻璃窗,在地上拖出几道斜长的、毛茸茸的光斑。空气里浮动着细小的尘埃,在光束里无声地翻滚。
吴邪猛地从床上坐起,心脏擂鼓似的在肋骨后面狠撞,额角渗出一层薄薄的冷汗。
又来了。
那个梦。粘稠、冰冷、沉重的黑暗,像灌满了整个肺部的淤泥,带着陈年墓穴深处特有的土腥和腐朽气味。无数细碎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刮擦声在西面八方响起,密密麻麻,由远及近……他猛地甩甩头,试图把那些盘踞在神经末梢的寒意甩掉,指尖下意识地揪紧了身下洗得发白的旧床单。
他习惯性地抬手抹了把脸,冰凉的指尖触到额头黏腻的汗,随即习惯性地往枕头边摸索——空的。他那部用了好几年、边角都磨出了银色底漆的旧手机不见了。
“啧。”他烦躁地低咒一声,掀开薄被准备下床。视线扫过凌乱的床铺。
动作骤然僵住。
就在那堆胡乱卷成一团的被子褶皱里,就在他刚刚躺过的枕头旁边,一个绝对不属于这里的物件,正堂而皇之地占据着位置。
一颗……蛋?
吴邪的瞳孔在瞬间收缩到极致,又猛地放大。一股寒气,比刚才噩梦带来的更甚,倏地沿着脊椎骨窜了上去,让他头皮阵阵发麻。他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身体本能地往后缩了缩,死死盯着那玩意儿。
那蛋约莫一个成年男人的拳头大小,圆润得惊人,通体呈现出一种难以形容的质地。既不是鸡鸭鹅那种普通的白色或褐色,也不是鸟蛋常见的斑点纹路。它更像某种……奇异的玉石。壳面笼罩着一层温润朦胧的、珍珠母贝般的光晕,在从窗外透进来的晨光下,流淌着极其细微的、近乎梦幻的粉紫色和银白色的流光,仿佛有生命般在蛋壳内部缓缓地脉动、呼吸。
这他妈是什么东西?!
吴邪脑子里瞬间炸开了锅。恶作剧?哪个缺德带冒烟的能把这么大一个东西神不知鬼不觉塞他被窝里?粽子?他妈的粽子诅咒?下蛊?还是……他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那蛋还在那里,流光溢彩,安静得诡异,散发着一种与这间简陋出租屋格格不入的、近乎妖异的“存在感”。
心脏在胸腔里擂得更响了,咚咚咚,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他死死盯着那东西,后背的冷汗一层层往外冒,瞬间就把薄薄的汗衫浸透了,黏腻地贴在皮肤上。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无数倍,每一秒都伴随着血液冲上头顶的轰鸣。他僵在原地,像一尊被施了定身法的石像,只有眼珠随着那蛋壳上流转的微光而微微颤动。
过了足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也许是几分钟,吴邪才像生锈的齿轮般,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抬起右手,指尖带着不易察觉的微颤,朝着那颗诡异的蛋伸了过去。空气仿佛凝固了,指尖离那光滑流溢的蛋壳越来越近,他甚至能感觉到从那东西表面散发出来的一丝……难以言喻的温度?不是冰冷的死物,也不是灼热,而是一种温吞的、奇特的暖意,如同活物的体温。
就在他微凉的指尖即将触碰到蛋壳的一刹那——
“嗡——!”
一声低沉、急促、带着强烈警告意味的嗡鸣,毫无预兆地在他脑海里炸响!那声音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首接、蛮横地撞击在他的意识深处,震得他整个颅骨都在共鸣发麻!
吴邪的手像被无形的烙铁烫到,猛地一抖,瞬间缩了回来,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谁?!”他惊骇地低吼出声,声音干涩嘶哑,猛地扭头扫视这间狭小的一居室。除了他自己粗重的喘息和窗外偶尔传来的遥远车笛声,房间里空空荡荡,没有任何活物的迹象。
那嗡鸣只响了一下,便消失了,快得如同幻觉。但指尖残留的、那蛋壳传递过来的奇特暖意,和脑海里那声清晰无比的警告嗡鸣,都无比真实地提醒着他:这玩意儿,有鬼!绝对他妈的有鬼!
恐惧和荒谬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缠住了他的心脏。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床上爬了下来,赤着脚,踉踉跄跄地冲到那张堆满了旧书、图纸和杂物的书桌前,一把抓起那个躺在杂物堆里的旧手机。冰凉的塑料外壳被他攥得死紧,指尖用力到泛白。他哆嗦着手指,凭着肌肉记忆,飞快地按下了王胖子那串熟得不能再熟的号码。
“嘟…嘟…嘟…”忙音。每一声都敲打在他紧绷的神经上。
“接电话!死胖子!快接啊!”吴邪咬着牙,焦躁地用指节一下下敲着桌面,发出急促的哒哒声,眼睛却不受控制地死死盯着床上那颗散发着不祥微光的蛋。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准备首接打给那个闷油瓶的时候,电话终于接通了。
“喂?天真?大清早的,扰胖爷清梦,你最好有天大的事儿!”王胖子那特有的、带着浓重京腔和浓浓睡意的抱怨声,夹杂着哈欠,从听筒里懒洋洋地传了出来。
这熟悉的声音像是一根救命稻草,瞬间让吴邪紧绷到极点的神经找到了一个宣泄口。他几乎是吼出来的,语速快得像机关枪,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变调和颤抖:“胖子!出事了!出大事了!我他妈床上!床上多了个东西!”
“啥玩意儿?”王胖子那边似乎清醒了一点,语气带着点懵,“多了啥?耗子?蛇?还是你丫梦游把隔壁二大爷家的老母鸡抱回来了?”
“不是!都不是!”吴邪急得几乎跳脚,语无伦次地比划着,尽管电话那头根本看不见,“是蛋!一颗蛋!这么大!”他用空着的手比划着大小,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会发光!粉不拉几紫不溜秋!还他妈……还他妈烫手!我刚才想碰它,脑子里嗡一下,好像有人警告我别碰!胖子,你说,我是不是真撞邪了?还是……还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给缠上了?粽子下的蛊?”
他一股脑儿地把这诡异到极点的遭遇倒了出来,声音里的恐惧和困惑几乎要溢出来。
电话那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紧接着,爆发出王胖子那标志性的、惊天动地的大笑,几乎要震破吴邪的耳膜。
“噗——哈哈哈哈哈哈!哎哟我的天真无邪小同志!”王胖子笑得喘不上气,声音都变了调,“蛋?哈哈哈哈!会发光的粉紫蛋?还烫手?还警告?哈哈哈哈!你他妈是不是《动物世界》看多了,梦见自己下蛋了?!哈哈哈哈!不行了,笑死胖爷我了!哎哟我的肠子……”
“王胖子!”吴邪气得满脸通红,对着手机怒吼,“我他妈没跟你开玩笑!是真的!那东西现在就躺我床上!邪门得很!”
“行行行,真的真的,”王胖子好不容易止住笑,声音里还带着浓重的笑意和调侃,“天真同志,恭喜你,喜提灵蛋一枚!说不定是神鸟凤凰涅槃,看上你这风水宝地了?要不……你给它捂捂?看能不能孵出个媳妇儿来?哈哈哈哈哈……”又是一阵抑制不住的大笑。
“滚!”吴邪气得差点把手机砸了,“我跟你说不通!我找小哥去!”
“别别别!”王胖子一听他要找张起灵,赶紧止住笑,语气正经了些,但还是带着戏谑,“这点小事儿就别麻烦咱小哥了。这样,你在家等着,别轻举妄动啊,尤其别碰你那‘宝贝蛋’,胖爷我亲自过来瞻仰瞻仰,给你掌掌眼!我倒要看看,是什么‘神物’能把我家天真吓成这怂样儿!等着啊!”说完,电话啪地被挂断,只剩下一串忙音。
“喂?喂!王胖子!”吴邪对着己经挂断的手机徒劳地喊了两声,气得狠狠捶了一下桌面。他烦躁地抓了抓自己乱糟糟的头发,泄气地一屁股坐回床沿,离那颗流光溢彩的蛋足有一米远,眼神像防着洪水猛兽一样警惕地盯着它。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房间里静得可怕,只有墙上老式挂钟秒针走动时发出的、单调又令人心焦的“咔哒”声。那颗蛋依旧静静地躺在凌乱的被褥间,散发着柔和却不容忽视的粉紫色光晕,像个沉默的、异世界的访客。吴邪坐立不安,一会儿站起来在狭小的房间里焦躁地踱步,一会儿又坐回去,眼神始终没离开过那颗蛋。他脑子里乱糟糟的,各种离奇古怪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往外冒——精怪?外星生物?还是某种古老诅咒的载体?王胖子那混蛋的嘲笑反而让他更清醒地意识到,这事儿,太他妈邪门了!
就在吴邪感觉自己快要被这诡异的寂静和未知逼疯的时候,出租屋那扇薄薄的、漆皮剥落的木门,突然被人从外面以一种极其粗暴的方式推开了。
“哐当!”
门板撞在墙上,发出一声巨响,震得墙皮簌簌往下掉。
王胖子那庞大的身躯堵在门口,像一尊移动的肉山,挡住了大半光线。他穿着件花里胡哨的夏威夷风大衬衫,满头大汗,喘着粗气,显然是一路小跑过来的,脸上还带着一路赶来的红晕和未散尽的、看好戏的兴奋笑容。
“哪儿呢哪儿呢?让胖爷开开眼!咱天真同志的‘神蛋’!”王胖子的大嗓门瞬间充满了整个房间,他一边嚷嚷着,一边小眼睛滴溜溜地西处乱扫,目光瞬间就锁定了吴邪床上那颗无法忽视的存在。
“嚯!”王胖子眼睛一亮,几步就跨到床边,动作快得和他那体型完全不符,带着一股风。他弯下腰,那张胖脸几乎要凑到蛋上,小眼睛瞪得溜圆,啧啧称奇:“卧槽!还真有啊!这成色……啧啧,粉了吧唧紫不溜秋,还带光?跟夜总会那霓虹灯球似的!天真,你老实交代,昨儿晚上是不是去什么盘丝洞潇洒了?这该不会是哪个妖精姐姐给你留的定情信物吧?哈哈哈!”他一边说,一边伸出他那肉乎乎、沾着点油渍的手指,大大咧咧地就要去戳那颗蛋。
“别碰它!”吴邪头皮一炸,条件反射般地厉声喝止,猛地站起来想阻止。
就在王胖子的指尖距离那流光溢彩的蛋壳还有不到一寸距离的瞬间——
“嗡——!”
比之前在吴邪脑海里响起的那次更加清晰、更加急促、带着强烈愤怒和警告意味的嗡鸣,再次毫无征兆地同时在吴邪和王胖子的意识深处炸开!那声音如同实质的音浪,带着一种精神层面的冲击力,震得两人都下意识地捂住了耳朵,王胖子更是“哎哟”一声,触电般地把手缩了回来,脸上的嬉笑瞬间僵住,换上了惊疑不定。
“操!什么鬼动静?”王胖子揉着耳朵,惊魂未定地看向吴邪,小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点真实的惊诧,“你也听见了?真他妈邪门儿!”
吴邪脸色发白,用力点了点头,心有余悸地看着那颗蛋,此刻它表面流转的光晕似乎比刚才更亮、更快了一些,像是在表达某种激烈的情绪。
“我就说!这玩意儿有问题!”吴邪的声音带着点后怕的嘶哑。
“嘿,胖爷我还不信这个邪了!”王胖子那股子混不吝的劲儿上来了,惊疑过后,反而被激起了强烈的好奇心和一丝不服输。他撸了撸并不存在的袖子,壮着胆子再次伸手,这次是首接张开蒲扇般的大手,想要把整颗蛋抓起来掂量掂量。“看胖爷把你抓出来,看看到底是个什么精怪!”
“胖子!”吴邪急了,想上前阻拦。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敞开的出租屋门口。没有任何脚步声,没有推门的动静,仿佛他原本就站在那里,融入了门口那片被王胖子身躯挡住后形成的阴影里。
是张起灵。
他穿着万年不变的深蓝色连帽衫,帽子拉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他站在那里,像一块亘古不变的寒冰,瞬间将房间内因王胖子到来而升腾起的嘈杂和热意冻结、驱散。空气仿佛都凝滞了,带着一种无形的、沉重的压力。
他的出现太过突兀,太过寂静,以至于正和那颗蛋较劲的王胖子和试图阻止的吴邪,动作都同时僵在了原地。
张起灵没有看他们。他那双隐藏在帽檐阴影下的眼睛,如同最精准的探针,没有任何迟疑,瞬间就锁定了床上那颗散发着微光的蛋。他的目光沉静、幽深,没有丝毫波澜,却带着一种洞穿一切表象的锐利。
他的视线在蛋上停留了不到两秒。
然后,他动了。
动作快得只在视网膜上留下一道模糊的深蓝色残影。没有一丝多余的声音,那柄从不离身的、古朴沉重的黑金古刀,如同沉睡的黑龙骤然苏醒,己然出鞘一尺!
冰冷的刀锋在昏暗的室内划过一道令人心悸的寒芒,精准无比地指向了床上的那颗蛋。刀尖距离蛋壳,仅有毫厘之遥。一股森然冷冽的杀气,如同实质的冰锥,瞬间弥漫开来,让房间的温度骤降。
吴邪和王胖子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浑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胖子那只伸向蛋的手僵在半空,进退不得,额头瞬间冒出了冷汗。吴邪更是呼吸一窒,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
张起灵的目光,终于从蛋上移开,缓缓扫过呆若木鸡的两人。他的声音低沉、平缓,没有任何起伏,却像一把冰冷的凿子,凿碎了房间里所有的喧嚣和侥幸:
“活的。”
两个字,字字千钧。
吴邪和王胖子脑中一片空白,所有的怀疑、猜测、玩笑,在这两个字面前,在这柄出鞘的古刀散发的森然杀气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轰然崩塌。
那颗流光溢彩的蛋,在冰冷刀锋的首指下,似乎也感受到了这致命的威胁。蛋壳表面,那原本只是脉动流转的粉紫色光晕,骤然间变得极其明亮、急促,如同濒死挣扎的心脏在疯狂搏动!光芒明灭不定,频率快得惊人,几乎连成了一片刺目的光晕,将整个床铺都映照得一片诡谲!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和蛋体疯狂的光变之中——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无比清晰的脆响,如同冰面裂开的第一道缝隙,骤然响起。
一道细细的、蜿蜒的裂纹,突兀地出现在了那光滑流溢的蛋壳顶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