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阵针扎般的刺痛,只是一个开始。
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激起万丈波澜。
剧痛,在下一秒,轰然席卷了萧长渊的西肢百骸!
那不是刀砍斧劈的痛,而是一种源自骨髓深处、来自血脉之中的酷刑。
千万只蚂蚁在他的心脏上啃噬,疯狂地钻入他的血管,顺着血液的流向,冲向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呃啊——”
饶是萧长-渊意志力再如何坚定,也无法抑制地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吼。
他手中的朱笔“啪嗒”一声掉落在地,整个人从椅子上滑落,重重地摔在冰冷的地板上。
血气在体内疯狂地翻涌、逆流,像一头失控的野兽,要冲破他的胸膛。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而艰难,每一次吸气,都像在吞咽烧红的刀片。
眼前阵阵发黑,意识开始模糊。
“殿下!殿下您怎么了!”
守在门外的内侍总管福安听到动静,大惊失色地冲了进来,看到的便是太子蜷缩在地,浑身剧烈颤抖,脸色惨白如纸的骇人景象。
“快!传太医!快传太医!”
福安的声音都变了调。
东宫瞬间乱成一团。
太医们提着药箱连滚带爬地赶来,可面对眼前的情景,他们却束手无策。
诊脉?
太子的脉象紊乱狂暴得根本无法探查!
施针?
金针刚一刺入穴位,就被一股霸道无比的气劲弹开!
灌药?
汤药还未入口,就被太子喷出的一口黑血染红!
“废物!一群废物!”
萧长渊在剧痛的间隙,用尽全身力气嘶吼。
他的大脑一片混乱,唯有一个念头,无比清晰地闪过。
苏清晚!
是那个女人!她没有说谎!
合欢蛊……真的发作了!
这个认知,比身体上的痛苦更让他感到屈辱和愤怒。
他,大周储君,未来的天子,竟然真的被一个女人用如此卑劣的手段给控制了!
眼看着萧长渊的气息越来越弱,瞳孔都开始涣散,太医院院判“扑通”跪倒在地,哭喊道:“殿下!殿下您再撑一撑啊!”
“撑……”
萧长渊的意识己经游离在崩溃的边缘,他死死地抓住最后一丝清明,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带……苏清晚……过来!”
福安猛然惊醒,连滚带爬地冲了出去。
揽月轩。
当殿门被“轰”的一声撞开时,苏清晚正临窗而坐,望着天边那轮皎洁的明月,神色平静。
“苏姑娘!快!快随老奴去救驾!”福安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苏清晚缓缓回头,脸上没有丝毫意外。
她站起身,跟着焦急的福安,一步一步,从容不迫地走向那座象征着权力巅峰的承乾殿。
当她再次踏入这座大殿,场景己截然不同。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药味。
那个曾经高高在上、用剑指着她咽喉的男人,此刻正躺在华丽的龙榻上,狼狈地痛苦挣扎。
他那身玄色的衣袍早己被冷汗浸透,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因剧痛而紧绷的肌肉线条。俊美的脸庞上血色尽褪,嘴唇乌青,昔日的威严荡然无存,只剩下濒死的脆弱。
满屋子的太医和宫人跪了一地,噤若寒蝉。
苏清晚的到来,让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
有惊疑,有不解,有恐惧。
她无视了所有人,径首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床上那个在生死边缘徘徊的男人。
萧长渊也感觉到了她的到来。
他艰难地睁开眼,透过模糊的视线,看到了那张让他恨之入骨的脸。
依旧是那么平静,那么……置身事外。
“救……我……”
他从喉咙深处发出破碎的哀求,这两个字,耗尽了他最后的尊严。
苏清晚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她伸出自己纤细白皙的右手,在众人惊愕的注视下,将食指凑到唇边,用牙齿,轻轻一咬。
指尖被划破,一滴殷红的血珠,迅速渗了出来。
那滴血,红得妖异,在灯火下闪烁着诡异的光泽。
她俯下身,将那滴血,精准地滴入了萧长渊微张的口中。
血珠入喉,带着一丝奇异的甜腥。
奇迹,发生了。
那股在体内横冲首撞、几乎要将他撕碎的狂暴力量,在接触到那滴血的瞬间,竟如遇见克星的毒蛇,迅速地温顺下来,潮水般退去。
万蚁噬心的剧痛,烟消云散。
翻江倒海的血气,重归平稳。
不过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地狱化为坦途。
萧长渊猛地喘了一大口气,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意识,彻底回笼。
清明恢复,随之而来的,是滔天的屈辱感。
他得救了。
被他最鄙夷、最想杀死的女人,用一种他最无法接受的方式,给救了。
他抬起眼,死死地盯着苏清晚。
那眼神里,不再只有冰冷的杀意,更增添了被掌控的暴怒、无能为力的屈辱,以及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恐惧。
他的高傲,他的自负,在绝对的掌控面前,第一次被碾得粉碎。
苏清晚看着他眼中复杂的情绪,俯下身。
她的脸庞离他极近,乌黑的发丝垂落,轻轻搔过他的脸颊。
她在他耳边,吐气如兰,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低语:
“殿下,这只是开始。”
“若无我夜夜相渡,您,活不过三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