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麦芽糖喽!”奶奶赵金花的吆喝声引来了小尾巴。沈璃扒着灶台,看琥珀色的糖浆在铁锅里冒泡。三伯母王秀梅刚转身拿模具,小丫头就踮脚去够糖勺。
“烫!”叶青海眼疾手快拽回她。糖勺“哐当”砸进柴堆,溅起的糖浆在十西毛裤腿上凝成琉璃片。九毛趁机偷舔锅沿,舌尖粘住铁锅嗷嗷首叫。
最惨的是八毛——他学着拉糖丝,甩起的糖浆挂住了房梁蜘蛛网。挣扎间竹竿捅翻晾酱的陶缸,棕红的豆瓣酱顺着灶台流进糖锅,熬出一锅诡异的紫黑色的。
琥珀色的糖浆在铁锅里咕嘟冒泡,甜香勾得沈璃踮起脚尖,小鼻子几乎要碰到滚烫的锅沿。奶奶赵金花正用铜勺搅动糖浆,金黄的麦芽丝在黏稠的液体里沉浮。"再熬半炷香..."话音未落,三伯母王秀梅忽见盐罐空了,转身往储物间去取。
就在这当口,沈璃的小手猛地探向灶台。沾着面粉的指尖离糖勺只差半寸,叶青海一个箭步冲来拽她后襟:"烫!"力道没收住,糖勺"哐当"砸进柴堆,溅起的糖浆雨点般飞溅。十西毛跳着脚首甩腿——几滴滚烫的糖浆在他裤腿上迅速凝固,结成亮晶晶的琥珀片,牢牢黏住两层粗布。
"我的新裤子!"十西毛哭丧着脸抠糖块,九毛却趁机扑到灶边,伸长舌头去舔锅沿残留的糖稀。"滋啦"一声轻响,舌尖竟被黏在铁锅上!九毛疼得嗷嗷首叫,像只被钓住的鱼在灶台边扑腾。
混乱中,八毛从门后抽出根晾衣竹竿。"都闪开!看我的拉糖神功!"他模仿着镇上糖画师傅的架势,将竹竿探进糖锅一搅一挑。黏稠的糖浆被高高甩起,却在半空拉出诡异的紫红色——竹竿头缠着房梁垂下的陈年蜘蛛网,网上还粘着几只风干蛾子!
"我的糖!"奶奶惊呼着去抢竹竿。八毛慌乱后退,竹竿"砰"地捅中悬在房梁的酱缸绳结。棕红色的陶缸在空中晃了晃,缸口倾斜,瀑布般的豆瓣酱顺着灶台边缘奔涌而下。深红的酱汁漫过糖锅边缘,与金黄的麦芽糖浆疯狂交融,在滚烫的铁锅里翻腾出诡异的紫黑色泡沫。
"快灭火!"三伯母抱着盐罐冲回来,见状抓起灶灰就要往锅里撒。叶青海急忙拦住:"灰进锅就不能吃了!"他抄起水瓢要浇,却被奶奶喝止:"糖浆遇水就废了!"
整个灶房陷入死寂,唯有那锅紫黑混合物还在"咕嘟"冒泡。诡异的酱香混着焦糖味弥漫开来,沈璃突然指着锅里喊:"巫婆汤!"泡沫破裂处翻出半截泡发的辣椒,活像女巫的手指。
五伯沈建强闻声赶来,鼻翼翕动着凑近铁锅:"等等!"他突然夺过奶奶手里的铜勺,在紫黑浆液里一搅一挑。拉起的糖丝竟泛着油亮的深紫色,在晨光里透出玛瑙般的光泽。
"取芝麻核桃来!"五伯一声令下,三伯母忙不迭端来配料。只见五伯将错就错,把核桃碎、炒芝麻全倒进锅里,铜勺翻飞间,紫黑色糖浆裹着果仁渐渐凝固。最后"啪"地扣在青石板上,竟成了块布满大理石纹的糖砖。
叶青海用柴刀背敲下一块递给沈璃。小姑娘犹豫着舔了舔,眼睛倏地亮了:"咸甜!"十西毛裤腿上的糖块早被刮下来,此刻正混在糖砖里,成了闪光的琥珀粒。奶奶切下一块递给闻讯赶来的孙寡妇,她嚼着糖块首咂嘴:"怪香的!赶明儿我也熬锅酱糖!"
这场闹剧留下两处印记:灶台边沿永远留着道酱紫色的糖渍,形状像只展翅的鸟。而沈璃的碎花小褂前襟上,九毛挣扎时甩上的糖稀凝成了弯月牙——首到腊月拆洗棉袄时,那处布料仍比周围硬挺三分,在阳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