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饱厌食指挥使

第6章 利刃名.庖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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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喂饱厌食指挥使
作者:
彼岸的夏
本章字数:
5028
更新时间:
2025-07-09

第六章 利刃名·庖屋行

灶膛余烬未熄,铁锅里凝结的豆干还冒着热气。张婶那只拍在刀柄上的手收得极快,留下的力道却像烙铁,烫得姜晚指尖发麻。

王管事的脸在昏暗中青一阵白一阵,半晌才尖声道:“张屠户!你疯了?她一个罪奴……”

“掌勺的说了算。”张婶头也不回,抓起块还带着草木灰的霉豆腐,塞进嘴里狠狠嚼着,“有本事,你让这批人明天别吃饭。”

王管事噎得脖子通红。粮仓被冲,尚食局午时的例供却半点不能少。眼下庖屋能拿得出手的,竟只有这堆从烂泥里刨出来的“鬼东西”。他狠狠剜了姜晚一眼,袖子一甩,跺着脚去了。

姜晚瘫坐在灶台边,冷汗浸透的里衣黏在背上,冷得发抖。方才那股孤注一掷的狠劲退去,指尖的冻疮和虎口的裂伤才开始疯狂叫嚣。她低头看那把断腕刀,锈蚀的刀刃上还沾着暗红的血渍和灰白的豆渣,倒像是刚从泥里捞出来的骨头。

“起来。”张婶踢过来个粗布包,“把你那破刀磨利些。”

包里是块青灰色的油石,表面坑洼却异常细腻。姜晚攥着油石往磨刀石走去,路过王管事的隔间时,听见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算盘声,夹杂着几句咬牙切齿的低语。

后院的磨刀石嵌在青石板里,常年被水泡得发滑。姜晚蹲下身,先用水冲洗断刀上的血污。冷水激得伤口更疼,她却盯着刀刃上的锈迹发怔——这刀原是后厨最次等的废刀,刀身弯了寸许,刀尖崩了个豁口,不知被多少人嫌弃过,如今竟成了她在这炼狱里唯一的凭依。

“磨刀先看纹。”张婶不知何时立在身后,手里转着把亮闪闪的剔骨刀,“你那手刀工,野路子得很。”

姜晚没抬头,蘸了水往油石上倒。她不敢说,自己从前在米其林后厨练的是分子料理,雕花刀比这断腕刀轻三倍,刀刃薄得能映出人影。可此刻握着这把沉甸甸的钝刀,掌心传来的踏实感,竟比那些精致玩意儿更让人安心。

油石与刀刃相触,发出“沙沙”的轻响。锈屑混着泥水往下淌,露出下面暗沉的铁色。姜晚记得现代刀具保养手册里的话:“磨刃如治玉,急则崩,缓则钝。”她手腕微沉,让刀刃与油石呈三十度角,力道均匀地推拉。

“王管事方才翻了库房账册。”张婶忽然开口,刀尖在指间转了个圈,“你筛掉的霉豆,记在他私账上了。”

姜晚的手顿了顿。王管事掌管庖屋采买,平日里克扣粮款是常事,这次丢了霉豆,定是要从她们这些下等厨役的月钱里扣。

“怕了?”张婶嗤笑一声,“进了这庖屋,要么被刀割伤手,要么被人割了舌头。”

刀刃渐渐锋利,能映出姜晚苍白的脸。她忽然想起昨夜躲在柴房时,听见王管事和采买低声嘀咕,说这批豆子本就掺了陈年旧粮,暴雨冲垮粮仓,倒省了他们销毁的功夫。

“张婶可知,”姜晚的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那些霉豆里,有三成是新粮混进去的?”

张婶转刀的手停了。灶膛火光映在她脸上,那道疤像条活虫在爬。

姜晚握紧刀柄,将磨得半利的刀刃往空中虚劈一下,带起的风扫过鼻尖,竟有了几分锐气:“新粮沾了霉,是被人故意泡了水。”

否则寻常雨水冲刷,断不会让整仓豆子烂得那样匀净。王管事怕是早就知道这批粮有问题,只等出事了好把账算在天灾头上。

张婶盯着她看了半晌,忽然抓起块冷硬的豆干丢过去:“吃了,有力气磨刀。”

豆干嚼在嘴里,咸辣里带着发酵后的醇厚,竟比正经粮米更压饿。姜晚三口两口咽下去,再拿起断刀时,手腕的力道稳了许多。

晨光透过屋顶破洞照进来时,断腕刀终于磨出了锋芒。刀刃薄处能映出人影,豁口被磨成了斜尖,反倒比寻常菜刀多了几分刁钻。姜晚试着往一块冻硬的萝卜上切去,刀刃没入时竟没带半点滞涩。

“尚食局的人快到了。”张婶指了指案板,“把这些霉豆腐切了,配糙米粥。”

姜晚拿起断刀,指尖抚过刀刃上的寒光。她忽然想起现代调味图谱里的一句话:“味有高下,器无贵贱。”便如这把断刀,曾是废铁,磨利了,照样能劈开困局。

正切着,院外传来踢踏的脚步声。王管事领着个穿青缎袍的小吏进来,下巴抬得老高:“李典吏,您瞧,这雨毁了粮仓,咱们只能凑出这些……”

李典吏皱着眉,刚要发作,鼻尖忽然钻进一股奇异的香气。不是山珍海味的醇厚,也不是脂粉糕点的甜腻,是种带着野性的咸鲜,混着辛辣,勾得人舌根发苦,偏又忍不住想再闻。

“这是什么?”他指着案板上码得整整齐齐的霉豆腐,白绒己被冲洗干净,露出下面琥珀色的肌理,切面上还泛着油光。

王管事脸色发白,正要遮掩,张婶己端过碗糙米粥,往上面铺了几片霉豆腐:“回典吏,是……是厨下试做的腐乳。”

李典吏狐疑地舀了一勺,腐乳混着米粥入口,那股霸道的鲜味瞬间在舌尖炸开!粗粝的米粥被醇厚的豆香裹住,咸辣恰到好处地压了霉味,竟生出种让人额头冒汗的酣畅。他不知不觉喝了半碗,才发现自己竟对着一碗糙米粥动了心。

“这腐乳……”李典吏看向案板,“是谁做的?”

王管事抢先道:“是……是老奴调教得好……”

“是她。”张婶忽然开口,指了指姜晚。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过来。姜晚握着那把刚磨利的断刀,站在晨光与阴影的交界处,手腕上的血痂还没掉,刀刃上的寒光却刺得人眼疼。

李典吏打量她半晌,忽然问:“你叫什么?”

“姜晚。”

“姜晚……”李典吏点点头,从袖中摸出块腰牌丢过去,“尚食局西院缺个帮忙打理刀具的,你且去当值。”

腰牌砸在姜晚脚边,铜面映出“庖屋行走”西个字。这意味着她能自由出入各院厨房,不必再受王管事辖制。

王管事的脸彻底白了,张婶却忽然笑了,那道疤扯出个狰狞的弧度。

姜晚弯腰捡起腰牌,指尖触到冰凉的铜面时,忽然想起昨夜在柴房摸到的东西——父亲留给她的那半块刻着“姜”字的令牌,此刻正藏在她贴身处。

“谢典吏。”她握紧腰牌,掌心的温度透过铜面传过来,竟和握着断刀时一样踏实。

李典吏走后,王管事盯着姜晚的眼神像淬了毒。张婶却把那把断刀往她怀里一塞:“拿着。去了西院,别让人当软柿子捏。”

姜晚接过刀,刀身在晨光下闪了闪。她忽然想起张婶昨夜说的话——这庖屋里的刀,你碰得。

原来所谓“庖屋行走”,不是让她走得更稳,是让她握着刀,走得更狠。

她转身往外走,经过王管事身边时,故意放慢了脚步。磨利的刀刃在袖口蹭过,带起的风里,竟有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锋芒。

王管事看着她的背影,忽然觉得这罪奴手里的刀,比张婶那把剔骨刀还要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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