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稠,仿佛浸透了墨汁,沉重地压在程府寂静的院落之上。唯有程岁禾的闺房内,灯火通明,却驱不散那深入骨髓的寒意和绝望。
程岁禾又陷入了那片炼狱火海。
“不……不要……爹!娘!”她纤细的身体在锦被下剧烈地抽搐,像是被无形的火焰炙烤着,冷汗浸透了单薄的寝衣,紧贴在身上,勾勒出脆弱不堪的轮廓。她的手指死死攥着被角,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痛苦的呓语破碎地从她苍白的唇间溢出,带着濒死的哭腔,“火……好大的火……火里有手……抓住他们了……跑啊……快跑……”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地从紧闭的眼角滑落,濡湿了鬓发和枕畔,留下深色的、绝望的印记。她的呼吸急促而混乱,仿佛下一秒就要被那梦魇彻底吞噬,窒息在那片早己成为废墟的火场里。
“别……别丢下我一个人……求求你们……”
隔着一层半透的轻纱帘幔,周时俞如同一尊没有温度的玉雕,静立在阴影之中。帘幔的缝隙透出微弱的光,恰好切割在他紧绷的下颌线和那双幽深得如同古井寒潭的眼睛上。程岁禾每一声痛苦的呜咽,每一次绝望的挣扎,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心上,又迅速被一种更黑暗、更粘稠的情绪覆盖——那是几乎要将他理智焚毁的占有欲。
他看着她被梦魇反复撕扯,看着她精神在崩溃的边缘摇摇欲坠。那些呓语,那些眼泪,那些属于她的、最深沉的恐惧和依恋,本该只属于逝去的至亲,此刻却像最烈的酒,灌入他名为“失控”的深渊。有什么东西在他胸腔深处疯狂地冲撞,试图挣脱那层名为“君子端方”的冰冷外壳。
他意识到,他对她的情感,早己不是当初那点隐秘的欣赏或浅薄的怜惜。它己经扭曲、疯长,变成一种连他自己都感到惊惧的藤蔓,带着剧毒的刺,缠绕住他的心脏,勒得他生疼,又让他沉溺于这种窒息的。他想要她的痛苦停止,却更想要这痛苦只为他存在,想要她眼中、心中所有的依赖和脆弱,都只烙印上他周时俞的名字!
“别丢下我一个人……”程岁禾在梦魇中再次哭喊出声,声音凄厉得如同受伤的幼兽。
这句话,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
周时俞眼底最后一丝挣扎的光彻底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狂热的幽暗。他猛地掀开那碍事的帘幔,动作带着一种毁灭性的决绝。帘幔拂过他腰间悬着的一串檀木佛珠,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其中几颗珠子竟被这突如其来的力道扯断了线绳,无声地滚落在冰冷的地板上。
他几步就跨到了床边,带着一身从夜色中沾染的寒气和内心翻涌的灼热。他俯下身,一只带着薄茧的手掌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抚上程岁禾冰冷汗湿的脸颊,那滚烫的掌心温度与她肌肤的冰凉形成惊心的对比。
“岁岁……”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温柔,却又蕴含着风暴,“看着我。”
程岁禾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触碰和声音惊扰,浓密的睫毛剧烈颤抖着,沾着泪珠,挣扎着掀开一丝缝隙。迷蒙的泪眼对上周时俞近在咫尺、幽深得不见底的眼眸,那里面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令人心悸的黑暗旋涡,仿佛要将她的灵魂都吸进去。
下一秒,周时俞没有给她任何清醒或抗拒的机会。
他俯身,狠狠地吻了下去。
这不是一个温柔的慰藉之吻。这是一个带着血腥气和绝对占有的烙印。他的唇冰冷而强势地覆上她颤抖的唇瓣,带着一种毁灭与重铸的疯狂。他甚至在她因惊愕而微微张口的瞬间,惩罚性地、重重地咬破了她的下唇。
“唔……!”程岁禾痛得彻底清醒过来,瞳孔因剧痛和极度的震惊而骤然收缩。铁锈般的腥甜味瞬间在两人唇齿间弥漫开。
周时俞却没有丝毫放松,他紧紧禁锢着她,唇舌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攻城略地,吮吸着她唇上的血珠,仿佛要将她的痛苦、她的眼泪、她的灵魂,连同这温热的血液一起,彻底吞噬进自己的骨血里。他的手臂如同钢铁般将她圈在怀里,勒得她几乎喘不过气,那力道宣告着一种绝望的、病态的拥有。
当他终于稍稍退开一丝距离,唇上还沾染着她的血迹,红得刺目。他幽暗的目光紧紧锁住她惊惶失措、犹带泪痕的脸,声音低沉沙哑,如同恶魔的低语,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锁链,缠绕上她的心脏:
“程岁禾,你给我听清楚。”他指腹用力抹过她唇上的伤口,带来一阵刺痛,“你的命,是我的。你的魂,也是我的。就算是阎罗地狱的火,也烧不化我刻在你魂魄上的咒!”
他凑近她的耳畔,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敏感的肌肤上,那声音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残忍和偏执:
“死了这条心吧……除了我身边,你哪儿也去不了。就算是魂飞魄散,你的碎片,也得由我亲自收着,亲自‘超度’。”
他口中的“超度”,绝非慈悲的往生,而是永恒的囚禁。那串滚落在地的檀木佛珠,在昏黄的光线下,泛着冰冷死寂的光泽,无声地映衬着这失控的、令人窒息的占有宣言。噩梦仍在,而一个由周时俞亲手编织的、更深的、名为“占有”的牢笼,己然落下沉重的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