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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行的第三天，寒风像刀子般刮过我的羽翼。铁影没告诉我迁徙这么痛苦——逆风飞行时每前进一米都要耗尽力气，而顺风时又容易失控。我的左翼肌肉己经酸痛不己，喙也因为长时间呼吸冷空气而干裂。
傍晚时分，我在一棵枯松上休息，清点所剩无几的能量储备：右爪抓着最后一只冻僵的甲虫，嗉囊里藏着三颗露西给的核桃。本该足够撑到明天，但北方的天空堆积着铅灰色的云层，那是暴风雪的前兆。
"找背风处过夜，"我模仿着铁影的语气自言自语，"最好是针叶林，松针能挡雪。"
我勉强飞到一小片云杉林，刚钻进茂密的树冠，雪就下来了。起初只是零星雪花，很快变成铺天盖地的白色帷幕。我紧紧抓住一根粗枝，把脑袋缩在翅膀下保暖。风雪呼啸声中有几次可疑的动静——可能是饥饿的貂或狐狸在巡猎。我半睡半醒地熬到天亮，羽毛上结了一层薄霜。
第西天早晨，世界变成了单调的白色。我抖落身上的雪，饥饿感像火焰灼烧着胃袋。地面上的小动物都躲起来了，我不得不冒险飞近人类居住区。一处农场的谷仓外，几只麻雀正在啄食散落的谷物。我观察片刻，确认没有陷阱后俯冲下去。麻雀们尖叫着散开，我趁机吞下几粒燕麦——味道平淡但能充饥。
谷仓屋檐下挂着奇怪的金属物体，在风中轻轻旋转，发出刺眼的闪光。我好奇地靠近，突然听到"咔嗒"一声轻响——是捕鸟夹弹簧的声音！我拼命侧身，夹子擦过尾羽，剪断了两根羽毛。铁影的警告在耳边炸响："人类喜欢用闪光的东西当诱饵！"
带着劫后余生的战栗，我继续向东飞行。雪停了，但气温更低了。我的翅膀越来越沉，视线也开始模糊。就在几乎要放弃时，远方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个模糊的黑色轮廓——那绝不是普通树木该有的尺寸！
随着距离拉近，轮廓逐渐清晰：一棵巨大到超乎想象的橡树，光秃秃的枝条如蛛网般笼罩着整个山头。树冠上密密麻麻的黑点全是乌鸦！至少有上百只，也许更多。这就是母亲临终提到的千年橡树，铁影说过的冬季集会地！
兴奋驱散了疲惫，我加快振翅频率。距离橡树还有一公里时，两只陌生乌鸦突然从侧方拦截我。它们体型比我大一圈，胸羽泛着金属般的紫蓝色光泽。
"站住，独鸦！"领头的守卫竖起颈羽，"报上你的血统和族群。"
我愣住了，没想到会被盘问。"我是黑羽，没有族群...但我的母亲——"
"杂种！"另一只守卫讥笑道，"滚开，这里不接纳流浪者。"
"等等，"我急忙说，"铁影告诉我可以——"
听到这个名字，两只守卫瞬间进入攻击姿态。"铁影的崽子？"领头的乌鸦声音陡然提高，"那个叛徒还敢派探子来？"
"我不是探子！"我后退着解释，"它只是...教过我生存技能。"
守卫们交换了个眼神。"证明你自己，"较小的那只突然说，"打败我，就让你靠近橡树。"
我别无选择。虽然体力所剩无几，但铁影的训练给了我一些优势。当守卫扑来时，我假装笨拙地闪避，却在最后一秒侧身用爪子抓向它的翅膀——这是铁影教过的"落叶式"反击。
守卫显然没料到这招，痛叫着退开。但另一只立刻加入战斗，这次我没能躲开。它的喙狠狠啄在我右翼根部，我尖叫着坠落，勉强在触地前调整姿势。两只守卫在上空盘旋，发出胜利的鸣叫。
"滚吧，小杂种！"它们喊道，"下次见面就撕碎你！"
我跌跌撞撞地躲进灌木丛，翅膀火辣辣地疼。血渗出来染黑了羽毛，我不得不啄些干净的雪敷在伤口上。从藏身处望出去，千年橡树巍然矗立，树冠上的鸦群像黑色树叶般随风晃动。它们互相梳理羽毛，分享食物，偶尔爆发出一阵乌鸦特有的嘈杂交谈。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
夜幕降临后，我冒险靠近橡树根部，希望能找到些掉落的橡果果腹。正当我用喙翻动落叶时，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铁影...真的还活着？"
我吓得羽毛倒竖，抬头看见一根低垂的树枝上站着只年迈的乌鸦。它的羽毛灰白相间，左眼蒙着白翳，右眼却锐利如刀。
"灰翼长老！"树梢的守卫惊慌地飞下来，"这独鸦不值得您——"
老乌鸦轻轻挥翅打断它们。"回答我，小家伙。"它独眼紧盯着我。
"是的，"我小声说，"铁影救了我的命，教我飞行和觅食...但它从没提过这里是它的...家乡。"
灰翼发出古怪的咯咯声，像是在笑。"像它的风格。那么，你为什么来找鸦群？"
"我母亲临终前让我...来东边的老橡树。"我犹豫着是否该全盘托出，"而且冬天快到了，铁影说...独鸦很难活过严冬。"
老乌鸦沉思片刻，突然展翅飞到我面前。尽管年迈，它的动作依然优雅精准。"你母亲是谁？"
"我不...不知道她的族群名。"我羞愧地低头，"我们住在西方两星期飞行距离的森林，她...死于游隼袭击。"
灰翼的独眼微微眯起。"抬头。"
我服从命令，老乌鸦仔细打量我的喙形、羽色和眼睛。某种难以辨认的情绪掠过它布满皱纹的脸。
"泥土考验。"它突然宣布。
守卫们顿时骚动起来。"长老！这不合规矩——"
"规矩是我定的。"灰翼平静地说，然后转向我，"听着，小家伙。鸦群不轻易接纳外来者，但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完成一项任务，证明你的价值。"
我急切地点头，伤口都似乎不那么疼了。
"西北方有个废弃农场，"灰翼继续说，"谷仓的木梁间藏着样闪光之物——半个破碎的金属圆片。三天内把它带回来，你就能获得留在橡树外围的资格。"
这个任务听起来简单得可疑。我谨慎地问："为什么选我？其他乌鸦不能去拿吗？"
灰翼的独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好问题。因为那地方有只...特别讨厌乌鸦的家猫。我们损失了三只成年鸦都没能取回那东西。"它歪头看我，"铁影教过你对付猫的技巧吗？"
我回忆起铁影的课程：猫的盲区在正后方，它们讨厌水，会被突然的噪音吓退..."教过一些。"
"那就去吧。"灰翼转身欲飞，又停住补充，"哦，如果看见两足兽——尤其是拿长棍子的——立刻撤离。他们在捕杀我们的同胞。"
我还没来得及问更多，老乌鸦己经飞回高处。守卫们不情愿地让开路，但仍恶狠狠地瞪着我。
"别高兴太早，小杂种，"其中一只低声说，"那农场是死亡陷阱。灰翼长老只是不想脏了自己的爪子。"
我默默离开橡树，在附近的冷杉上找了个临时落脚点。伤口需要时间愈合，而且我必须规划路线。月光下，我整理着有限的信息：铁影在这里被称为叛徒，灰翼似乎认识它但又愿意帮我，而那个神秘的"闪光之物"对鸦群很重要...
黎明时分，我忍着翅膀的疼痛起飞。西北方地势渐低，散落着几处农场。灰翼说的废弃农场应该是最远的那处——从空中看，它的谷仓屋顶有个明显的破洞。
我谨慎地绕着农场飞了三圈，确认危险。主屋的烟囱没有冒烟，田地荒芜长满杂草，但谷仓附近有新鲜的猫脚印。最麻烦的是，农场边缘站着个稻草人——破旧褪色，但手上确实拿着根长棍子似的的东西。
正当我犹豫着如何接近谷仓时，一阵微弱的乌鸦叫声从下方传来。我降低高度，看见一只年轻乌鸦被困在生锈的铁丝网里！它的翅膀被缠住，羽毛上沾满晨露。
"别过来！"它看见我立刻警告，"这里有陷阱！"
我落在安全距离外的石头上。"什么陷阱？"
年轻乌鸦——它的胸羽是罕见的银灰色——虚弱地动了动。"两天前我和族群来觅食，他们...在谷仓撒了毒麦。我吃得最少，所以只是头晕没死...醒来就被缠住了。"
我仔细观察周围地面，果然发现几处不自然的麦粒堆。"你叫什么？哪个族群的？"
"霜羽。西山族群。"它试图挣脱铁丝，"你呢？"
"黑羽，没有族群。"我慢慢靠近，"别动，越挣扎缠得越紧。"
铁影教过我解绳结的技巧，虽然铁丝比藤蔓棘手，但原理相通。我用喙和爪子配合，花了近半小时才帮霜羽脱困。它虚弱地抖了抖羽毛，立刻开始干呕——毒麦的副作用还没消退。
"谢谢，"它喘着气说，"但你不该冒险...等等，你是那个接受泥土考验的独鸦？整个橡树都在传这事！"
我惊讶地竖起头羽："消息传得这么快？"
霜羽发出虚弱但真诚的笑声。"鸦群比两足兽还爱嚼舌根。尤其是关于...铁影相关的事。"它突然压低声音，"听着，那谷仓确实有猫，但更大的危险是——"
"黑羽！"一个尖锐的声音突然从头顶炸响。我抬头看见三只陌生乌鸦正在盘旋——不是昨天的守卫，但同样充满敌意。
"灰翼长老的宠物杂种，"领头的乌鸦俯冲下来，"竟敢勾结西山族的奸细！"
霜羽立刻进入防御姿态，尽管它站都站不稳。"滚回你们的树冠，东风族的走狗！"
我还没来得及调停，三只东风鸦己经发动攻击。它们专门瞄准霜羽的伤处，我不得不介入保护这位新认识的朋友。战斗中，我使用了铁影教的"旋风防御"——快速旋转身体用翅膀击打对手面部。这招奏效了，领头的乌鸦尖叫着退开。
"铁影的招式！"它愤怒地嘶叫，"你果然是叛徒的崽子！"
三只东风鸦暂时撤退，但我知道它们会带更多同类回来。霜羽的情况更糟了，毒麦的毒性让它开始抽搐。
"得离开这儿，"我焦急地说，"你能飞吗？"
霜羽勉强点头："足够...到安全地方..."
我帮它飞到附近一棵榆树上，那里有个废弃的松鼠窝。安顿好霜羽后，我决定独自完成灰翼的任务——东风鸦的出现意味着时间不多了。
谷仓比想象中更破败，木板间的缝隙足够乌鸦穿过。我从屋顶破洞滑入内部，昏暗的光线中灰尘飞舞。正如霜羽警告的，地面散落着可疑的麦粒，我小心避开。
木梁上确实挂着各种金属物品：生锈的马蹄铁、断裂的链条...还有灰翼描述的半个金属圆片！它被钉在最高的横梁上，即使残缺也能看出曾经精美的雕刻——像是两足兽的某种装饰品。
正当我准备飞上去取时，一阵低沉的呼噜声让我浑身血液凝固。阴影中，一对黄绿色的眼睛缓缓睁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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