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万影窟地界时,连阳光都变得吝啬起来。程岩勒住踏雪的缰绳,望着前方被阴影笼罩的峡谷,破邪匕首在鞘中轻轻震颤——刃身的玉色光芒透过皮革隐隐透出,与千年雪莲的暖意交织,在他掌心凝成一丝若有若无的气流。
“这里的影力比三年前淡了。”林婉儿拨开挡路的荆棘,流霜剑的剑尖挑开一张蛛网,蛛丝在剑穗的晃动中簌簌落下,“当年影神教覆灭后,应该再没人敢在此地聚集。”她指尖划过剑鞘上的冰裂纹路,那里还残留着长白山的寒气,与万影窟的阴湿形成奇异的对比。
程岩翻身下马,将马拴在峡谷口的老槐树上。树干上刻着密密麻麻的刀痕,最深的一道还残留着黑色的锈迹,是当年他斩杀影神教徒时留下的。他伸手抚过刀痕,破邪匕首突然发烫,【检测到陈旧影神能量,己微弱到无害】的提示音在脑中响起,像老友的低语。
“玄甲营的人应该就在里面。”程岩从行囊里掏出半截火把,是在猎户小屋借的,“冰夷母亲说他们带着铁笼,笼子里的寒气重,影力会被吸引,我们顺着阴气走准没错。”
林婉儿将流霜剑拔出寸许,刃身映出她警惕的眉眼:“万影窟的岔路多如蛛网,当年清虚道长说这里有七十二个暗洞,最深处连通地下暗河,小心别迷路。”
两人举着火把往里走,峡谷两侧的岩壁上布满了天然形成的石窟,洞口挂着干枯的藤蔓,像无数双垂落的手臂。越往里走,光线越暗,火把的光晕只能照亮身前丈许,岩壁上的阴影随着火光晃动,时而像张牙舞爪的恶鬼,时而像低头祈祷的信徒,让人分不清是光影戏法,还是真有影祟在暗处窥伺。
“听。”程岩突然按住林婉儿的肩膀。火把的噼啪声外,隐约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混着压抑的呜咽,从左侧第三个石窟传来。那呜咽声带着冰夷特有的颤音,与长白山冰原上幼崽的哭声同源,只是更微弱,更绝望。
两人熄灭火把,摸黑靠近石窟。洞口被藤蔓遮掩,拨开藤蔓的瞬间,一股混合着铁锈和寒气的腥臭味扑面而来——石窟中央摆着十几个铁笼,每个笼子里都蜷缩着冰夷族人,有老有少,身上的白毛沾满了血污,脖子上的狼牙项链被扯断,散落在笼底。
笼子外站着五个玄甲营士兵,正围着个穿紫袍的巫医。那巫医手里拿着根银针刺向笼中的冰夷老者,针尖泛着绿光,老者的身体立刻剧烈抽搐起来,皮肤下有东西在快速游走——是沙蛊!
“这老家伙的冰魄最纯,炼成母蛊定能得到新尚书的赏识。”紫袍巫医的声音尖利如枭,“剩下的小崽子别弄死了,剥皮抽筋后做成标本,送进京城的奇物阁,也能换几两银子。”
玄甲营士兵发出哄笑,其中一个刀疤脸踢了踢笼子:“还是巫医大人会算计,等这事成了,可别忘了分弟兄们杯羹。”
程岩的手己经握住了破邪匕首,刃身因愤怒而发烫。林婉儿按住他的手腕,用口型说:“等他们靠近再动手,别伤了冰夷。”她的流霜剑贴着岩壁滑行,剑尖在黑暗中划出一道冷光,悄无声息地割断了绑着笼子的铁链。
紫袍巫医刚要将银针刺向另一个冰夷孩童,程岩突然从阴影中冲出,破邪匕首的玉色光芒如惊雷般炸响,瞬间照亮了整个石窟。玄甲营士兵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光芒扫中,手里的刀枪“哐当”落地,皮肤在光芒中泛起焦黑——他们身上的沙蛊被净化了。
“是你!”紫袍巫医认出了程岩,转身就想往石窟深处跑,那里有个暗门,挂着与断魂城巫医营相同的蝎子图腾。
林婉儿早有准备,流霜剑掷出,精准地刺穿了他的袍角,将他钉在岩壁上。巫医发出凄厉的尖叫,从袖中甩出一把毒粉,却被程岩用匕首划出的光盾挡在外面,毒粉遇光即燃,化为绿色的火焰。
“说!新尚书是谁?为什么要抓冰夷炼蛊?”程岩的匕首抵住巫医的咽喉,刃身的光芒映出他扭曲的脸。
巫医的眼睛突然翻白,嘴角流出黑血——竟是服毒自尽了。程岩急忙检查他的尸体,从怀中摸出块青铜令牌,上面刻着血月图腾,背面却多了个“新”字,与之前在断魂城见到的令牌截然不同。
“是血月教的新任教主。”林婉儿捡起令牌,指尖抚过那个“新”字,“看来兵部尚书倒台后,血月教又死灰复燃了,还拉拢了玄甲营的余孽。”
笼中的冰夷老者突然用生硬的汉语说:“他们……要找……影神珠……在暗河……深处……”
程岩心中一震。影神珠是影神教的圣物,据说能储存影力,当年影神覆灭后就下落不明,没想到藏在万影窟的暗河深处。他用匕首撬开铁笼的锁,扶出冰夷老者:“他们为什么需要影神珠?”
“不知道……”老者咳嗽着说,“只听到……要用来……唤醒……蚀骨阴煞……”
蚀骨阴煞不是己经被净化了吗?程岩的眉头紧锁。破邪匕首突然指向石窟深处的暗门,刃身的光芒剧烈波动,【检测到强烈影力与蛊气混合能量】的提示音急促响起,比在断魂城遇到的沙魔能量还要强十倍!
“不好!暗门后面有东西!”程岩将林婉儿护在身后,同时示意冰夷族人躲到石窟角落。暗门突然“轰隆”一声被撞开,一股黑色的潮水从门后涌出,仔细看去,竟是由无数沙蛊和影祟组成的混合体,潮水中央裹着个巨大的黑影,隐约是人形,却长着八条手臂,每条手臂都握着不同的兵器。
“是影蛊王!”林婉儿认出了那怪物——《镇邪图谱》记载,用影神珠和冰夷冰魄融合沙蛊,能造出这种不死不灭的邪物,“它刀枪不入,只能用至阳至纯的力量净化!”
影蛊王发出刺耳的尖啸,八条手臂同时挥动,刀光剑影在石窟中织成死亡之网。程岩将破邪匕首与母矿玉紧紧握在一起,千年雪莲的暖意顺着手臂涌入匕首,刃身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像一轮小太阳悬在掌心。
“以雪莲为引,以母矿为基,破邪!”
程岩迎着黑色潮水冲上去,匕首划出的光痕在半空中凝成阵法,正是《镇邪图谱》记载的“破邪阵”。光芒所及之处,沙蛊化为齑粉,影祟消散无踪,影蛊王的八条手臂被光芒斩断,发出痛苦的嘶吼,却又在瞬间重新长出新的肢体,速度比斩断的更快。
“它在吸收暗河的影力!”林婉儿指着暗门后的方向,那里隐约能看到流动的暗河,河水泛着黑光,显然被影神珠污染了,“必须先毁掉影神珠!”
程岩点头,突然将匕首抛给林婉儿:“掩护我!”他运转《噬罪功》,将体内的破邪之力全部凝聚在双拳,迎着影蛊王的攻击冲去。拳头与怪物的手臂碰撞,发出金石交鸣的脆响,程岩借着反作用力纵身跃起,朝着暗门后的暗河飞去。
暗河的水冰冷刺骨,程岩刚潜入水中,就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吸力从河底传来。他运转破邪之力抵抗吸力,目光穿透浑浊的河水,看到河底的淤泥中嵌着颗拳头大的黑色珠子,珠子周围缠绕着无数影祟,正是影神珠!
就在他伸手去抓影神珠的瞬间,影蛊王突然潜入水中,八条手臂同时抓来。程岩侧身躲过,却被其中一条手臂扫中腰侧,剧痛瞬间传遍全身,喉头涌上腥甜——这是他第一次在战斗中受伤。
“程大哥!”林婉儿的声音从水面传来,带着哭腔。流霜剑的光芒刺破水面,暂时逼退了影蛊王。
程岩咬紧牙关,抓住影神珠的瞬间,将母矿玉贴了上去。玉佩的温润光芒与珠子的黑光激烈碰撞,影神珠发出一声哀鸣,表面的裂纹迅速蔓延。他将所有破邪之力注入珠子,同时捏碎了手中的千年雪莲——雪莲的金边融入光芒,影神珠的黑光如潮水般退去,露出里面洁白的玉核,竟是块未被污染的噬罪石!
【影神珠净化完成,破邪匕首可吸收其能量】
系统提示音响起时,影蛊王发出绝望的嘶吼,身体在失去影力支撑后开始崩解,化为无数光点消散在水中。程岩抱着净化后的影神珠浮出水面,刚爬上石窟就眼前一黑,栽倒在林婉儿怀里。
“程大哥!”林婉儿急忙接住他,发现他腰侧的伤口正在发黑,显然中了影蛊王的剧毒。她毫不犹豫地划破掌心,将血滴在伤口上——青城派的精血能解百毒,这是师父教她的最后一招保命术。
血珠渗入伤口的瞬间,程岩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伤口处冒出黑烟,带着刺鼻的焦臭味。冰夷老者突然上前,将一颗晶莹的冰魄塞进他嘴里:“冰魄……能……压毒……”
不知过了多久,程岩在一阵清凉中醒来。林婉儿正趴在他的胸口睡着,眼角还挂着泪痕,流霜剑放在手边,剑穗缠着他的手指。石窟外传来鸟鸣,阳光透过藤蔓的缝隙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你醒了?”冰夷老者端着碗草药走过来,“林姑娘守了你三天三夜,药刚熬好,快趁热喝。”
程岩坐起身,腰侧的伤口己经结痂,体内的破邪之力比往日更浑厚——净化后的影神珠与匕首融合了。他看向趴在胸口的林婉儿,轻轻将她的头挪到枕上,动作轻柔得像怕惊扰了梦境。
“影神珠呢?”程岩接过药碗,草药带着淡淡的雪莲香。
“在这儿。”老者指着石壁上的凹槽,净化后的影神珠正散发着柔和的白光,与破邪匕首的光芒遥相呼应,“林姑娘说,这是噬罪石的精华,留在这里镇压万影窟的影力最合适。”
程岩望着那颗珠子,突然明白过来。噬罪石本无善恶,用在邪祟手中是万邪之源,用在正义之士手中,便是镇邪之宝。就像这江湖,本无对错,全看握刀之人的心意。
三天后,程岩和林婉儿护送冰夷族人回到长白山。临别时,冰夷母亲将一朵新摘的雪莲塞到林婉儿手里,花瓣上的金边在阳光下泛着暖光:“此花……能护……有情人……”
林婉儿的脸颊瞬间红透,将雪莲小心翼翼地收进行囊。程岩翻身上马时,破邪匕首轻轻撞在腰间,像是在提醒他什么。他回头望了眼万影窟的方向,那里的影力己经被影神珠镇压,再也生不出邪祟。
“接下来去哪里?”林婉儿的追月与他并驾齐驱,流霜剑的剑穗在风中轻轻摇曳。
程岩抬头望向远方的天际,那里白云悠悠,像极了黑沙城的天空。他握紧林婉儿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粗布传递过去:“听说江南的春天很美,我们去看看吧。”
两匹骏马踏着残雪,朝着朝阳升起的方向疾驰而去。万影窟的阴影被远远抛在身后,前方是无尽的江湖路,有繁花似锦,有风雨同舟,更有属于他们的,永远写不完的传奇。
而破邪匕首的玉色光芒,在阳光下愈发温润,仿佛在诉说着一个真理——
破邪之路,亦是守护之路。
江湖很远,有你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