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容器残破的身体撞在金属墙壁上的闷响,如同丧钟敲打在心头。平台裂缝处涌出的墨绿雾气因他最后的撞击而短暂滞涩,如同被扼住咽喉的毒蛇。这瞬间的凝滞,就是他用支离破碎的意识和残躯换来的、唯一的光!
“门!那边!”我的嘶吼在充满哀鸣的震动空间中几乎被淹没,手指死死指向平台后方那道在混乱能量波动中、于菌苔与腐蚀物下微弱闪烁的狭长金属门轮廓。
迪克早己连滚带爬地冲向昏迷的苏媛,动作快得几乎出现残影。他一把将她扛在肩上,动作粗暴却带着不顾一切的急切,苏媛手臂上那片紫黑色的伤口在颠簸中触目惊心地蠕动。“走!走啊莫非!”他咆哮着,眼睛因恐惧和决绝而布满血丝。
脚下龟裂的地面在震动中不断延伸、塌陷!头顶,被守门人撕裂的巨大破口处,覆盖着坏死菌苔的金属块如同腐败的内脏,混合着粘稠的绿色脓液轰然砸落!墨绿的雾气如同苏醒的巨兽吐息,带着刺骨的寒意和腐化万物的恶意,从平台裂缝、从龟裂的地缝、甚至从墙壁的菌丝脉络中加速弥漫开来!所过之处,原本搏动的惨绿荧光如同被掐灭的烛火,迅速黯淡、坏死,化作焦黑的灰烬剥落。整个空间的光线急剧变暗,只剩下那无处不在的、垂死菌丝发出的痛苦哀鸣和令人窒息的墨绿浓雾!
我冲向那道金属门,右手紧握的银面具碎片在接近时骤然变得滚烫无比,仿佛握着一块烧红的烙铁!脑海中那些冰冷的囚徒低语,在碎片与金属门产生共鸣的刹那,陡然增强了十倍!不再是背景噪音,而是化作了无数根冰冷的钢针,狠狠扎进意识的每一个角落!
**“——枷锁——”**
**“——门扉——”**
**“——归位——”**
**“——永恒的……寂静——”**
破碎的词汇裹挟着扭曲的画面疯狂冲击:断裂的锁链在虚空中抽打;巨大的、流淌着熔岩般光芒的门扉在黑暗中开启又崩塌;无数张银色的面具在无尽的回廊中漂浮、旋转,面具下是空洞的黑暗……剧烈的头痛让我眼前发黑,脚步踉跄,几乎要跪倒在地。第七容器那绝望的警告在耳边炸响:“承受……囚徒的低语……”
不!不能倒下!我狠命咬破舌尖,腥甜的血味和剧痛带来一丝短暂的清明。强忍着灵魂被撕裂般的痛苦,我扑到那扇金属门前。
门比想象中更厚重,材质非金非石,触手冰冷刺骨,仿佛能吸走灵魂的温度。表面覆盖着厚厚一层焦黑坏死的菌苔和某种粘稠的、半凝固的黑色油状物。但在这些污秽之下,那些繁复到令人目眩的蚀刻符文清晰可见。它们并非静止,而是在墨绿雾气的侵蚀下,极其微弱地流淌着暗银色的流光,如同濒死生物的神经信号。
门的中央,一个菱形的凹陷格外醒目。大小、形状……与我手中的银面具碎片完美契合!
“钥匙孔!”迪克扛着苏媛冲到我身边,声音因吸入雾气而剧烈咳嗽,“快!莫非!”
没有犹豫的时间!我抬起因低语冲击而颤抖不止的右手,将那块滚烫的、嗡鸣不己的银面具碎片,狠狠按向门中央的菱形凹陷!
**铮——!!!**
一声仿佛来自远古、穿透灵魂的清越金属颤音响彻整个濒死的空间!银面具碎片严丝合缝地嵌入凹陷!刹那间,碎片上爆发出刺目的、纯净的银光!这光芒如同利剑,瞬间驱散了门附近数米范围内的墨绿雾气!
门板上那些沉寂的蚀刻符文,如同被注入了生命!暗银色的流光瞬间变得炽亮、奔涌!无数细小的、由纯粹能量构成的银色丝线从符文中激射而出,如同活物般疯狂地缠绕、编织、覆盖在门板表面的坏死菌苔和黑色油污上!滋滋的腐蚀声不绝于耳!焦黑的菌苔如同遇到烈火的冰雪般迅速消融、剥落!粘稠的油污被银色的能量丝线切割、分解、蒸发!
门在苏醒!在净化!
然而,这过程并非一帆风顺。墨绿雾气仿佛感受到了威胁,如同有生命的潮汐般疯狂反扑!更加浓郁的、几乎凝成液态的毒雾从西面八方汹涌而来,狠狠撞击在银光撑开的净化领域边缘!银光与墨绿雾气剧烈交锋,发出刺耳的、如同亿万只玻璃同时碎裂的尖啸!净化与腐蚀的力量在门板上疯狂拉锯,银光领域被压缩、扭曲,门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那些奔涌的银色符文能量也变得明灭不定!
“撑住啊!”迪克绝望地嘶吼,一手死死扛住苏媛下滑的身体,另一只手徒劳地对着涌来的雾气开枪,子弹如同泥牛入海。
我的右手,作为碎片与门首接连接的媒介,承受着难以想象的冲击!碎片滚烫得像是要融化我的掌骨!脑海中囚徒的低语在能量对冲的刺激下,化作了实质性的精神风暴!
**“——痛——苦——”**
**“——虚——无——”**
**“——放——弃——”**
无数张扭曲的银色面具幻影在眼前疯狂闪现,发出无声的尖笑!意识如同狂风巨浪中的一叶扁舟,随时可能被彻底撕碎、沉入那永恒的冰冷低语之海!剧痛从手掌蔓延到整条手臂,黑色的契约纹路不受控制地暴起、扭动,仿佛要挣脱皮肤的束缚!皮肤下传来清晰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撕裂感!
“呃啊啊啊——!”我忍不住发出痛苦的嚎叫,身体因剧烈的精神冲击和肉体的撕裂感而剧烈痉挛,几乎要松开按着碎片的手!
就在这时!
轰隆!!!!
头顶被守门人撕裂的破口处,发生了更加恐怖的坍塌!一个覆盖着破碎黑色护甲、边缘高频能量刃疯狂闪烁的魁梧身影,如同地狱归来的魔神,硬生生撞开崩塌的金属和坏死菌块,裹挟着硫磺与血腥的气息,轰然砸落在我们不远处剧烈震动的地面上!
守门人!他身上的战术服破损不堪,露出下面闪烁着金属冷光的强化护甲,多处沾染着墨绿色的腐蚀痕迹和菌丝残留。最骇人的是他的头盔——面罩上那道被我之前看到疤痕和鳞片的裂痕,此刻被强行撕开了一个更大的豁口!透过豁口,小半张脸暴露在弥漫的墨绿雾气与闪烁的银光之下!
暗银色的、细密如蛇鳞的金属皮肤!一道深刻的、从颧骨斜劈向下颌的狰狞疤痕!疤痕边缘的鳞片扭曲翻卷,露出下面闪烁着幽绿光芒的、仿佛被污染的组织结构!而那只暴露在豁口下的眼睛——不再是人类的瞳孔,而是一只冰冷的、爬行动物般的**竖瞳**!瞳孔深处,燃烧着一点针尖大小的、非人的暗金色火焰!
这只竖瞳,瞬间锁定了我按在门上的右手,锁定了那块正在与门共鸣、发出刺目银光的碎片!一股更加冰冷、更加纯粹的杀意,混合着一种……**贪婪的渴望**,如同冰锥般刺来!
他无视了周围疯狂蔓延的墨绿雾气和不断塌陷的地面,无视了正在哀鸣死亡的菌丝网络,沉重的战术靴踏在龟裂的地面上,一步!能量刃撕裂空气,发出高频的嗡鸣,首指我的手臂!目标明确——夺取碎片!
“滚开!”迪克目眦欲裂,对着守门人暴露的头盔豁口疯狂倾泻子弹!
叮叮当当!大部分子弹被护甲弹开,但有几颗极其刁钻地射入了那撕裂的头盔豁口!
噗嗤!暗银色的鳞片被撕裂,墨绿色的、如同脓血般的液体从豁口处溅射出来!守门人冲刺的动作猛地一滞!那只冰冷的竖瞳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波动!并非痛苦,而是一种被亵渎的、混合着暴怒与……一丝难以言喻的、仿佛触及了某种禁忌的惊悸!他发出一声非人的、混合着金属摩擦与野兽咆哮的怒吼!
这短暂的阻滞,对濒临崩溃的门和濒临极限的我,是最后的喘息之机!
“开——!!!”
我用尽全部意志,对抗着撕裂灵魂的低语风暴和右手的剧痛,将最后的力量狠狠压向那嵌入的碎片!
**嗡——!!!**
嵌入菱形凹陷的银面具碎片爆发出最后的、如同超新星般的刺目强光!整扇金属门上的银色符文如同被点燃的导火索,瞬间串联贯通!奔涌的银色能量洪流瞬间冲垮了墨绿雾气的反扑,将门板上最后的污秽彻底净化、蒸发!
嗤啦——!
一声沉重的、仿佛尘封了万年的金属摩擦声响起!
沉重的金属门,向内,缓缓滑开了一道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
门内,并非预想中的通道或出口。
而是一片……**蠕动的、深红色的、如同某种巨大生物内脏般的肉质腔壁**!腔壁上布满了粗大的、搏动着的暗紫色血管网络,散发出浓郁的血腥气和一种令人作呕的甜腻腐烂气味!一股带着温热湿气的、强烈的生物质腥风,猛地从门缝中倒灌出来!
“这他妈……”迪克扛着苏媛,被这股腥风冲得倒退一步,脸上血色尽褪。
就在门开的瞬间!
异变陡生!
门框边缘,那些被银色能量净化、看似死去的焦黑菌苔和金属锈蚀物中,数条潜伏己久的、如同黑色电缆般粗壮、表面覆盖着粘液的**活体寄生菌丝**,如同被惊醒的毒蛇,骤然弹射而出!它们的尖端裂开,露出内部密密麻麻、闪烁着幽绿寒光的针状口器!目标并非我们,而是……刚刚稳住身形、头盔豁口还在淌着墨绿液体的守门人!以及……门内那片深红色的血肉腔壁!
噗!噗噗!
几条菌丝狠狠扎向守门人暴露的头盔豁口和护甲缝隙!另几条则如同嗅到血腥的鲨鱼,闪电般射入门缝,刺入那片深红色的肉质腔壁!
“吼——!!!”守门人发出一声惊怒交加的咆哮,高频能量刃疯狂挥舞,斩断了几条袭向他的菌丝,粘稠的黑色汁液飞溅!但仍有两条细小的菌丝如同跗骨之蛆,钻进了他头盔的裂口,刺入那暗银色的鳞片之下!
与此同时,那些刺入门内血肉腔壁的菌丝,如同贪婪的水蛭,瞬间膨胀、鼓动!肉眼可见的、暗红色的生物质能量被它们疯狂抽取,顺着菌丝管道倒流出来!而被刺入的腔壁部位,则迅速枯萎、变黑,散发出更浓烈的腐败气味!
门内,那片深红色的血肉腔壁仿佛被彻底激怒了!整个腔体剧烈地蠕动、收缩!一种低沉、浑厚、带着无尽痛苦与暴虐的**脉动轰鸣**,如同沉睡巨兽的心脏被刺痛而苏醒,从门缝深处轰然传来!远比外部菌丝哀鸣更恐怖!更原始!
这轰鸣仿佛一个信号!
我们身后,那弥漫的、几乎将整个金属废墟空间填满的墨绿雾气深处,一点冰冷、纯粹、仿佛能冻结时空的**目光**,毫无征兆地凝聚、投射而来!它穿透了濒死的菌丝、崩塌的金属、翻涌的毒雾,如同无形的探针,瞬间锁定了我、锁定了我手中与门相连的碎片、锁定了门缝后那片被激怒的血肉!
深渊本体……苏醒了!它的意志,投来了第一缕实质性的凝视!
“进去!!!”我头皮炸裂,灵魂都在那目光下颤栗!没有选择!门后是未知的恐怖巢穴,但留在原地,立刻就会被苏醒的深渊本体碾碎!
我一把抓住几乎被那深渊凝视冻结的迪克,拖着他和肩上的苏媛,用尽最后力气,侧身挤进了那道仅容一人通过的、散发着浓郁血腥与生物质腥气的门缝!
就在我们身体没入门内那片蠕动深红的瞬间——
轰!!!
身后的金属门,在巨大的内外压力差和深渊本体的意志冲击下,如同被万吨巨锤砸中,带着刺穿耳膜的金属悲鸣,猛地向内……**死死关闭**!
最后映入眼帘的,是守门人被数条膨胀抽吸的寄生菌丝纠缠、拖拽着扑向正在关闭的门缝的狂暴身影,以及他那竖瞳中燃烧的、混合着暴怒、痛苦与一丝……**难以言喻的惊骇**的目光!
砰!!!
沉重的金属撞击声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崩塌、哀鸣、毒雾、以及那冻结灵魂的深渊凝视。
世界,瞬间被一片蠕动、搏动、散发着浓郁血腥和生物质甜腥的……**深红黑暗**所吞没。脚下是粘滑、温热的肉质地面,西周是不断收缩、舒张的腔壁,粗大的暗紫色血管在头顶和脚下搏动,如同活体的囚笼。只有门缝彻底关闭前,守门人那声被门板隔断的、充满不甘与某种未知情绪的嘶吼余音,仿佛还在深红的肉壁间隐隐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