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夜雨未歇,林渊背着楚晚宁掠过乱葬岗时,肩头传来的尸毒寒意己蔓延至心口。他指尖掐着避毒诀,却见怀中少女唇色愈发明艳如血,右眼角咒印正渗出黑丝——那是《血河秘录》里记载的「阴魂蚀体」之兆。
“楚家祖坟在西麓鹰嘴崖。”楚晚宁突然睁眼,瞳孔里映着林渊道袍上泛光的八卦纹,“你腰间挂的五帝钱,可是康熙二十年的错版?”
林渊猛地顿住脚步,手按在腰间铜钱串上。这串五帝钱是师父亲授,其中康熙通宝背面的“东”字确比寻常版式偏右三分。少女指尖拂过铜钱,竟有细微火星溅起:“此钱曾镇过楚家老宅地宫,当年我祖父用七十二童男童女血祭,才从崂山道人手里抢来。”
**鹰嘴崖下,九道蜿蜒如蛇的石阶隐在雾中。**林渊借着火折子微光,看见石阶两侧立着的石眶皆被剜去,脖颈处刻着密密麻麻的往生咒。楚晚宁指尖点在第三尊石马耳畔,某处石缝突然弹出青铜机关,露出暗格中的羊皮卷轴。
“《楚氏阴宅秘图》。”她展开卷轴,霉味混着铁锈味扑面而来,“祖坟格局是‘五弊三缺’阵,正西第三座坟...是你母亲的衣冠冢。”
林渊握着火折子的手青筋暴起。七日前在破庙,他在父亲尸身袖口发现半片崖柏木屑,与这鹰嘴崖漫山遍野的崖柏一模一样。雨珠顺着道袍帽檐滴落,他数到第七座坟时,瞳孔骤缩——碑上“先妣林氏淑贞之墓”的“淑”字,竟与母亲闺名中的“纾”字读音相同却写法迥异。
“衣冠冢下必有地宫。”楚晚宁用指甲划破掌心,血珠滴在墓碑底座的莲花纹上,“当年楚万川为夺你母亲手里的《太上清心录》,逼死她后却遍寻不得,便设了这迷魂阵。”
**墓碑突然发出齿轮转动声,露出深丈许的黑洞。**林渊解开道袍系在腰间,露出内衬的八卦法衣,袖中滑出三枚刻着天干地支的青铜罗盘。当罗盘“癸”字对准洞口时,洞底竟传来潺潺水声——这分明是用“黄泉引”术法伪造的阴河之音。
“小心尸煞。”楚晚宁拽住他法衣下摆,“楚家每迁一座祖坟,必用活人生祭镇墓。你闻这气味...”她指向洞壁渗出的粘液,“是掺了尸油的糯米浆,专门用来困阴魂。”
林渊点燃招魂香,三缕青烟刚入洞便呈倒卷之势。他掏出十二枚镇魂钉掷入黑暗,钉尖竟传来金石相击之声。当第七枚钉子触地时,洞底突然传来铁链拖地声,一具身着明代官服的干尸破土而出,腰间玉牌上“楚门守陵人”五个字己被血锈蚀穿。
“是‘铁头龙王’徐老鬼。”楚晚宁躲在林渊身后,声音却无半分惧意,“当年他盗掘楚家祖坟被活埋,现在倒成了看门狗。”
干尸突然暴起,十指指尖弹出三寸长的铁爪。林渊旋身避开抓击,袖中飞出的五雷符却在触碰到尸身时熄灭——这尸煞竟以朱砂养魂,寻常符篆根本无用。楚晚宁突然咬破舌尖,将血沫喷在林渊手背:“用你的血画符!双生血契能破他的朱砂阵!”
**林渊指尖在掌心画出癸水咒,鲜血竟化作冰晶附着在符纸上。**当符箓拍中尸煞眉心时,干尸胸前突然裂开血口,滚出一颗刻着“楚”字的铜铃。铃声尖锐如鬼泣,洞壁粘液开始沸腾,隐约可见无数人脸在浆糊中浮浮沉沉。
“不好!是‘百鬼抬棺’阵!”楚晚宁推开林渊,自己却被粘液缠住脚踝。林渊看见她小腿上的咒印己蔓延至膝盖,而洞底深处正缓缓升起一口黑檀木棺,棺盖缝隙里渗出的不是尸水,竟是新鲜的人血。
**棺木突然炸裂,漫天木屑中,一具身着凤冠霞帔的女尸怀抱玉匣坐起。**林渊瞳孔剧震——那女尸面容竟与母亲年轻时的画像分毫不差,只是左眼角多了道三寸长的刀疤,正是记忆中母亲临终前紧握的玉佩缺口形状。
“阿渊...走...”女尸喉间发出咯咯声响,玉匣突然打开,飞出的不是陪葬品,而是半卷烧得残缺的《太上清心录》。林渊认出那是父亲书房的镇宅之宝,却在看见书页间夹着的金箔时如遭雷击——金箔上的生辰八字,分明是他从未谋面的双胞胎弟弟。
楚晚宁突然发出痛苦呻吟,林渊这才惊觉她脚踝己被粘液蚀穿,露出白骨的地方竟生长出黑色菌丝。他撕开道袍下摆缠住伤口,却听见楚家老宅方向传来晨钟轰鸣——这口本应暮鼓晨钟的铜钟,竟在子时三刻响起。
“他们在催动‘阴魂借体’...”楚晚宁抓住他手腕,将那半卷心经按在他胎记上,“快用‘两仪分光术’破阵!否则你母亲的阴魂会被炼成...啊!”
**她的话被一声惨叫打断,只见女尸指尖突然穿透楚晚宁肩头,取出一枚跳动的黑色虫卵。**林渊这才看清,女尸后颈插着的镇魂钉上刻着“楚万川”三字——这根本不是母亲的阴魂,而是被楚家炼成的尸傀!
“阿渊,带晚宁走...”尸傀突然流出血泪,声音竟变成父亲的腔调,“楚家祠堂的供桌第三层,有你们双胞胎的...咳!”
洞顶突然坍塌,林渊横抱起楚晚宁跃向洞口,却见尸傀在碎石中露出微笑,掌心紧握着一枚刻着“林”字的玉佩。当他们跌出地宫时,晨雾中隐约可见一队抬着空轿的纸人,正沿着石阶缓缓而下,轿帘上绣着的,正是楚晚宁眼角的泪痣图腾。
“那具尸傀...为什么会有我父亲的声音?”林渊擦去楚晚宁唇角黑血,发现她咒印己蔓延至脸颊,“还有你肩上的虫卵,分明是...”
“嘘——”楚晚宁突然按住他嘴唇,目光投向雾中某处,“你听,是楚家的‘追魂铃’。还有...你闻见龙涎香了吗?”
林渊屏住呼吸,果然嗅到若有若无的龙涎香中混着尸油味。远处阴影里,一个身着灰布长袍的老道负手而立,腰间挂着的正是方才从尸煞体内滚出的铜铃。老道抬头,露出半张爬满尸斑的脸,左眼角同样有颗泪痣——与楚晚宁的位置分毫不差。
“林小友,别来无恙啊。”老道开口,声音像两块砂纸在摩擦,“当年你父亲从我手里抢走《太上清心录》,今日该物归原主了吧?”
楚晚宁突然剧烈颤抖,林渊这才发现她瞳孔己变成竖瞳,指尖长出的利爪正刺破他道袍。老道甩出铜铃,铃声中竟夹杂着母亲的哭喊声。林渊腰间五帝钱突然崩断,康熙通宝滚落在地,背面“东”字竟渗出鲜血,显露出隐藏的小字:楚氏宗祠,双生血咒,解铃人亡。
**晨雾渐散,林渊看见老道袖口绣着的太极图——与他后颈胎记的纹路完全相反。**楚晚宁突然咬住他肩膀,舌尖却在他耳边低语:“杀了我...不然等咒印入脑,我会吸的魂魄...快!用桃木剑刺我眉心!”
他的手刚触到剑柄,远处突然传来楚家车队的喧嚣。老道阴笑一声,抛出的铜铃化作黑雾裹住尸傀残骸,雾中隐约可见“楚家护院”的灯笼红光。林渊望向怀中少女,发现她眼角咒印竟褪去三分,取而代之的是一滴真正的泪。
“活下去。”她将那枚带血的康熙通宝塞进他掌心,“去楚家祠堂,供桌第三层的暗格里...有你弟弟的生辰八字。还有,老道腰间挂的铃铛,是用我母亲的头骨磨成的...”
话音未落,楚家护院的火把己照亮崖壁。林渊背着楚晚宁跃入密林中,却在回头时看见老道正对着他们的方向作法,楚晚宁肩头的虫卵竟己孵化,细小的触须正顺着她脖颈爬向胎记位置。
而更令他心惊的是,手中铜钱上的鲜血竟汇成一行小字:双生血契,一子生一子亡,若要解咒,需取至亲心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