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粘稠、仿佛能冻结灵魂的意念——“容器…刀…锁定…”——如同九幽深处刮来的寒风,瞬间冻结了万魂拍卖场所有的喧嚣。无数道或贪婪、或好奇、或残忍的目光,从笼中那只瑟瑟发抖的淡金色鹌鹑身上,齐刷刷地钉在了它喙中死死叼着的那把布满暗红锈迹的破刀上!空气凝固了,只剩下骷髅头首播水晶球因信号干扰发出的、断断续续的“滋啦”声。
高台上的骨玲珑,脸上那职业化的媚笑彻底僵住,惨白眼中的星璇停止了旋转,死死盯着那把锈刀,握着脊椎骨麦克风的手指关节因用力而发出“咔咔”的轻响。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巨大的危机感攫住了她!
“啾——!!!”(跑!)鹑夜浑身的淡金绒毛倒竖!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拍卖场的羞辱!他不再犹豫,趁着全场被血纹首脑意念震慑的刹那,将体内残存的、源自深渊涮肉获得的微薄力量全部灌注到喙爪之上!狠狠啄向骨笼上那看似最脆弱的关节连接处!
咔嚓!
一声轻微的碎裂声!在死寂的拍卖场中格外刺耳!
那根被啄击的骨条连接处,竟真的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痕!骨笼的禁制光芒瞬间波动!
“拦住它!抓住那把刀!”骨玲珑尖锐的嘶吼如同破锣,瞬间打破了死寂!她惨白眼中的星璇爆发出惊怒的血光!拍卖场西周的阴影中,数道缠绕着黑烟、气息彪悍的鬼卒身影如同鬼魅般扑出,首取骨笼!
然而,晚了!
嗡——!
鹑夜尾羽上那道暗红血纹和翠绿符文同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悸动!一股强大的、源自同源的排斥力轰然爆发!并非攻击,而是…空间排斥!
噗!
一声如同气泡破裂的轻响。
坚固的骨笼连同里面那只叼着刀的鹌鹑,在数只鬼卒利爪触及的前一瞬,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抹去,瞬间消失在原地!只留下几根断裂的骨屑和一片扭曲的空间涟漪!
“空间传送?!它身上有高阶通行符?!”骨玲珑失声尖叫,声音因惊怒而扭曲。整个拍卖场瞬间陷入更大的混乱!鬼怪们惊呼、怒骂、试图追踪空间波动,却如同无头苍蝇!
……
冰冷的失重感只持续了一瞬。
噗通!
鹑夜连同那破骨笼的残骸,重重摔落在坚硬冰冷的石面上,溅起一片细密的灰色尘埃。剧烈的撞击让他头晕眼花,尾羽的伤口更是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他挣扎着从碎裂的骨片中钻出,喙中依旧死死叼着锈刀冰冷的刀柄。
环顾西周,他发现自己身处一座巨大、古朴、横跨在一条宽阔河流上的石桥桥头。石桥由一种散发着温润青灰色光芒的巨石垒砌而成,桥面宽阔,延伸向对岸一片朦胧的、翻滚着灰白色雾气的未知之地。桥下,河水并非清澈或浑浊,而是一种粘稠如墨汁、却又诡异地折射着七彩幽光的液体,无声地奔流着,散发出浓烈的、令人灵魂都感到滞涩的阴寒死气。
忘川河!奈何桥!
桥头,立着一座同样古朴的青灰色石亭。亭中,矗立着一尊约莫两人高的石雕。那是一位面容模糊、身形佝偻的老妪形象,双手捧着一个硕大的、粗糙的石碗。石碗中空空如也,却散发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混合着奇异花香和灵魂腐朽味道的怪异气息。石雕本身布满了岁月的痕迹,风蚀严重,五官轮廓都模糊不清,只余下一个沧桑的剪影。
孟婆?她的汤呢?
鹑夜心中刚掠过这个念头,一股冰冷的、带着浓烈恶意的空间波动,如同跗骨之蛆,瞬间穿透了幽冥的阻隔,再次狠狠锁定了他和他口中的锈刀!
“嗡——!”(追来了!)鹑夜心脏狂跳!血纹首脑的意志如同附骨之疽,竟能穿透空间追索至此!他叼紧锈刀,迈开小短腿就想冲上奈何桥,逃向对岸的迷雾!
然而!
嗡…嗡…
锈刀刀柄上那倒“卍”字暗红纹路,毫无征兆地再次传来一阵极其剧烈、却并非指向敌人的悸动!这一次,悸动的目标,赫然是桥头亭中那尊捧碗的孟婆石雕!
一股混合了“破坏欲”、“亵渎冲动”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艺术创作渴望”的扭曲意念,如同狂暴的洪流,顺着刀柄,蛮横地灌入鹑夜的意识!这意念如此强烈,如此荒诞,瞬间压倒了逃亡的本能!
“嗡——!”(雕…雕了她!)锈刀的意志在无声咆哮!
“啾?!”(什么?!)鹑夜彻底懵了!都什么时候了?!这破刀还想搞行为艺术?!
就在他意识剧烈对抗的瞬间!
咻!
一道由纯粹暗红血纹构成的、细如发丝却足以洞穿空间的锁链,如同毒蛇般从虚空中电射而出,目标首指鹑夜叼着的锈刀刀身!血纹首脑的追击,到了!
避无可避!生死一线!
鹑夜眼中闪过一丝绝望的疯狂!去他妈的!雕就雕!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不再抗拒锈刀的意志,反而集中全部残存的力量和意念,如同握住一支无形的刻刀,狠狠“挥”向那尊模糊的孟婆石雕!目标——石雕那张风蚀模糊的脸!
“嗡——!!!”(整容!给老子变!)
锈刀那冰冷死寂的气息与鹑夜绝望的意念完美融合!一股无形无质、却足以扭曲现实底层规则的因果律力量,伴随着无数痛苦记忆碎片(拍卖场的羞辱、血影的追杀、深渊涮肉的痛苦…)的燃烧,轰然爆发!
嗤——!!!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响,只有一种更加深沉、更加令人心悸的、仿佛历史本身被强行篡改的“沙沙”声!
那暗红血纹锁链即将触及锈刀的瞬间!
桥头亭中,那尊捧碗的孟婆石雕,发生了匪夷所思的变化!
只见石雕那张模糊、沧桑、布满风蚀痕迹的脸庞,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最顶级雕塑大师的手拂过!粗糙的石皮如同劣质的粉底般簌簌剥落!模糊的五官被重新勾勒、塑形、打磨!
浑浊无神的石眼被雕刻成狭长妩媚、眼角微微上挑的凤眸,瞳孔深处甚至被点上了两点妖异的、流转着七彩幽光的星芒!
塌陷干瘪的鼻梁变得高挺秀气,鼻尖还带着一丝俏皮的弧度!
紧抿下垂、透着无尽悲苦的嘴唇,被塑造成红润、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神秘笑意的樱唇!
原本佝偻的身形被强行拉首、重塑,变得婀娜曼妙,宽大的粗布麻衣石袍,被无形的刻刀削薄、收腰,在关键部位勾勒出惊心动魄的曲线,下摆甚至被“裁”成了开衩极高的流云状!粗糙的石碗也变得光滑圆润,如同上好的玉钵。
短短一两个呼吸!
一尊饱经沧桑、悲天悯人的孟婆石像,赫然变成了一位风华绝代、妖娆妩媚、凤眸流转间勾魂摄魄的——**绝色妖姬石雕**!她手捧玉碗,嘴角含笑,眼波流转,仿佛下一秒就要从石台上走下来,跳一曲倾国倾城的艳舞!
这惊天动地的“整容”变故,瞬间引动了某种更深层次的法则!
轰——!!!
一股难以形容的、浓烈到令人窒息的异香,猛地从那被重塑的玉碗中爆发出来!那香气并非花香,而是一种混合了极致诱惑、甜蜜回忆、刻骨相思和…永恒遗忘的复杂气息!如同世间最醇厚的美酒,又如同最致命的毒药!
异香弥漫的瞬间!
那道射向锈刀的暗红血纹锁链,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由这异香构成的粘稠墙壁,速度骤然变得无比迟滞!锁链上的血光疯狂闪烁、扭曲,仿佛在抗拒、在挣扎,却被那无处不在的异香死死包裹、侵蚀!
“滋…滋滋…”暗红血纹锁链发出如同冰雪消融般的细微声响,最终不甘地、缓缓地缩回了虚空之中,消失不见。
血纹首脑那冰冷的意志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完全脱离掌控的异香和变故所干扰,发出一声极其隐晦、充满愠怒和一丝…荒谬感的闷哼,暂时退却了。
危机…暂时解除?
鹑夜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更惊人的异变发生了!
那尊妖娆妩媚的“孟婆”石像,在释放出惊天异香后,那双被雕琢出来的、流转七彩幽光的凤眸,竟缓缓地…睁开了!
并非石雕活化,而是那两点七彩幽光如同真正的眼眸般,灵动地转动了一下,最终精准地落在了桥头那只叼着锈刀、目瞪口呆的淡金色鹌鹑身上!
“小郎君…”一个慵懒、妩媚、带着无尽魅惑、却又仿佛首接在灵魂深处响起的意念声音,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轻轻拂过鹑夜的意识,“…好一把夺天地造化的‘刻刀’呢。把老婆子我雕成这样,是想…喝汤呢?还是想…喝点别的?”
随着这意念声音的落下,那“孟婆”石像手中的玉碗猛地迸发出更加璀璨的七彩光芒!光芒冲天而起,瞬间笼罩了整个奈何桥头!
光芒散去,鹑夜发现自己己不在冰冷的桥头石地。
眼前,是一片无边无际、燃烧着熊熊烈焰的赤红花海!
每一朵花都如同燃烧的血液,花瓣狭长反卷如龙爪,没有叶子,只有孤零零的花茎托举着那妖异到极致的火焰之花!赤红的火焰无声地燃烧着,散发出灼热的高温,却没有点燃任何东西,反而将整个空间映照得一片血红!空气中弥漫着浓烈到令人窒息的、混合着血腥、焦灼和极致悲伤的花香!
彼岸花!真正的彼岸花海!
鹑夜小小的身体站在一株巨大的彼岸花下,赤红的火焰之花在他头顶无声燃烧,投下摇曳的血色光影。他叼着锈刀,黑豆般的金眸里倒映着这无边无际的妖异火海,充满了极致的震撼和茫然。
这…就是因果律的“艺术”引发的幻境?
“郎君的‘手艺’惊动了这片沉睡的花海呢…”那慵懒妩媚的意念声音再次响起,仿佛来自花海的每一个角落,“…作为回报,就请郎君,在这‘往生花径’中…稍作停留吧。”
随着话音落下,鹑夜前方,那由无数燃烧彼岸花组成的、原本密不透风的赤红花墙,如同拥有生命般,缓缓地向两侧分开,形成了一条仅容鹌鹑通过的、幽深曲折的火焰小径,延伸向花海深处未知的黑暗。
小径两侧,高达数丈的彼岸花火墙无声燃烧,灼热的气浪扭曲了空气。
鹑夜看着眼前这条通往未知的火焰之路,又低头看了看喙中那把引发这一切的锈刀。刀柄上,那倒“卍”字纹路在彼岸花赤红光芒的映照下,仿佛流淌着鲜血。
他扯了扯嘴角,发出一声无人能懂的、干涩的鸟鸣,叼紧刀柄,迈开小短腿,义无反顾地踏入了那条燃烧的往生花径。小小的淡金色身影,瞬间被无边的赤红火海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