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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主府大殿内的死寂，被赵天罡悠悠醒转后那一声羞愤欲绝的咆哮彻底打破。他颤抖的手摸着自己光滑冰凉、如同剥壳鸡蛋般的头顶，再看到地上那顶被齐根切断的紫金冠和旁边那把平平无奇的锈刀，一股混杂着暴怒、恐惧和荒诞的邪火首冲天灵盖！
“查！给本城主掘地三尺也要查出来！那把妖刀！还有那个姓林的小杂种！本城主要将他们碎尸万段！挫骨扬灰！啊啊啊——！” 赵天罡的咆哮声震得大殿嗡嗡作响，顶着一颗锃亮光头的他，此刻更像一尊暴怒的罗汉。
全城戒严！无数顶着光头的城主府卫兵和文渊阁暗探如同被捅了窝的马蜂，红着眼睛，挨家挨户、掘地三尺地搜捕林夜和林雪儿的踪迹！贫民窟更是被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如同铁桶！
而此刻，引发这场“全城秃头危机”的源头，却像两只真正的阴沟老鼠，藏身在贫民窟最深处、一条散发着浓烈腐臭、连流浪狗都不愿靠近的废弃下水道支脉里。
粘稠、冰冷、散发着刺鼻恶臭的污水缓慢地流动，没到脚踝。空气里弥漫着腐烂垃圾、粪便和死老鼠混合的、令人作呕的毒气，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毒药。林夜背靠着冰冷滑腻、布满苔藓的管壁，脸色在黑暗里白得像鬼。识海中那块古玉，核心裂痕底部那丝新生的温润流光，如同风中残烛，微弱得几乎熄灭，每一次艰难的流转都牵扯着灵魂撕裂般的剧痛。左肩的贯穿伤、强行催动唢呐的灵魂透支、痛觉银行的规则反噬、加上这恶劣环境的侵蚀，让他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彻底熄灭。
林雪儿紧紧挨着他，冰蓝色的小脸在黑暗中毫无血色。她小心翼翼地用撕下的、相对干净的里衣布条，蘸着冰冷的污水，擦拭着林夜脸上干涸的血污和泥垢。每一次触碰，都感觉到哥哥皮肤下那令人心惊的冰凉。
“哥…”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强行压抑着，“我们…离开这里…去找药…” 她能感觉到林夜的生命之火正在飞速流逝。
林夜艰难地摇了摇头，嘴唇翕动，声音微弱得如同耳语：“…走…不出去…外面…全是…眼睛…” 他疲惫地闭上眼，意识在无边的黑暗和剧痛中沉浮。唯一的希望，似乎只剩下怀中那把再次沉寂、却如同定时炸弹般的锈刀。但强行使用它的代价，他承受不起了。
“钥匙…钥匙需要…血脉…” 一个极其微弱、破碎的意念，如同冰水滴入滚油，在识海中炸开又湮灭。是古玉在濒死状态下传递的、关于锈刀“钥匙”本质的残破信息！
血脉？林家的血脉？还是…雪儿的冰凰体？
林夜猛地睁开眼，布满血丝的目光落在妹妹苍白的小脸上。不行！绝不能用雪儿冒险！可不用…两人都必死无疑！
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藤，再次缠绕收紧。
就在这时！
下水道深处，靠近管壁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一只灰褐色、只有巴掌大小的鹌鹑，正瑟瑟发抖地蜷缩在一小片相对干燥的垃圾堆上。它半边翅膀扭曲着，显然受了伤，黑豆般的眼睛里充满了痛苦和濒死的茫然。左脚踝上，套着一个极其微小、几乎与腿融为一体的铅灰色金属环——正是之前那只被林夜精神烙印覆盖、用来窃听文渊阁的鹌鹑！
它竟然挣扎着活了下来，循着烙印中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林夜的气息，找到了这里！
林夜黯淡的瞳孔骤然收缩！如同在绝境中看到了一丝微光！
鹌鹑…侦查…屏蔽感知…唯一的生路！
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疯狂！他强撑着最后一丝力气，用眼神示意林雪儿噤声，然后颤抖着伸出沾满污泥的手，如同最耐心的猎人，缓缓探向那只濒死的鹌鹑。
鹌鹑感受到威胁，发出微弱的“唧唧”声，本能地想躲闪，却无力动弹。
林夜的手，终于触碰到了鹌鹑冰凉的身体。指尖传来的微弱挣扎和生命流逝感，与识海中锈刀烙印的冰冷贪婪瞬间共鸣！
嗡——！
锈刀在怀中发出低沉而兴奋的嗡鸣！一股熟悉的、污秽而贪婪的吸力再次爆发！
咔嚓！
扭断脖颈的微响在死寂的下水道里格外清晰。
鹌鹑小小的身体瞬间僵硬，最后一丝生机断绝。
紧接着，吞噬！抽离！灵魂层面的撕裂剧痛再次席卷林夜的意识！灰褐色的羽毛、细小的骨骼、残存的妖力、连同鹌鹑的生命气息，被锈刀贪婪地抽吸、剥离！化作一道浑浊的气流涌向刀柄！
而林夜自身的部分精神本源和生命气息，则被强行塞入那个狭小、脆弱的躯壳！
挤！压！缩！灵魂被塞进狭窄容器的痛苦，比上一次更加剧烈！视野急速降低、扭曲！恶臭的空气在鹌鹑的嗅觉中被放大了无数倍，几乎令人窒息！下水道管壁上滑腻的苔藓如同巨大的森林，流动的污水如同污浊的江河！
当意识再次“清醒”，林夜（鹌鹑）发现自己正趴在那片冰冷的垃圾堆上。折断的翅膀传来钻心的剧痛，小小的身体虚弱得几乎无法动弹。而他那具属于“林夜”的人类身体，此刻正僵硬地靠在管壁上，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林雪儿正惊恐地看着“他”和那具身体，小脸煞白。
成了！但鹌鹑的状态太差了！必须立刻离开这个恶臭的下水道，找到安全的地方，让意识回归！
鹌鹑（林夜）挣扎着，用那只完好的爪子，配合着喙，极其艰难地、一点点地，挪向不远处下水道管壁上一个被水流侵蚀出的、仅容鹌鹑通过的狭窄裂缝。外面，隐约传来孩童的嬉闹声。
快了…就快到了…
就在鹌鹑（林夜）即将钻进裂缝的刹那！
“咦？快看！这里有只小鸟！受伤了！” 一个充满惊喜的、属于七八岁男童的清脆声音在裂缝外响起。
紧接着，一只沾满泥巴的小手猛地伸了进来，一把抓住了鹌鹑（林夜）的身体！
“哈哈！抓住了！还是只胖鹌鹑！” 男童兴奋地大叫。
鹌鹑（林夜）只觉得天旋地转！小小的身体被那只大手粗暴地攥住，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折断的翅膀更是传来撕心裂肺的剧痛！他想挣扎，想用喙去啄，但这具濒死的鹌鹑身体根本使不出力气！
“给我看看！给我看看！” 另一个孩童的声音响起。
“别抢！是我先发现的！”
“哎呀！它要跑了！”
鹌鹑（林夜）被两只小手争抢着，如同一个没有生命的玩具，在几个衣衫褴褛、脸上糊满泥巴的贫民窟孩童手中传来传去。每一次传递，都伴随着粗暴的抓握和颠簸，让他本就脆弱的鹌鹑身体雪上加霜，意识几乎要在这剧烈的眩晕和痛苦中溃散。
“不好玩！都不动！死鸟！” 一个孩子失去了兴趣，随手将鹌鹑（林夜）往满是碎石和污水的地上一丢！
“别丢啊！我们来踢球吧！” 最先抓住他的那个男童眼睛一亮，指着地上蜷缩成一团的鹌鹑（林夜），兴奋地喊道，“把它当球踢！看谁踢得远！踢进前面那个老鼠洞算赢！”
“好！”
“踢球！踢球！”
孩童们欢呼雀跃，瞬间达成了共识。对于他们来说，这只是一只受伤的、可以随意处置的鸟，一个新奇有趣的“球”。
鹌鹑（林夜）的意识在极致的屈辱和恐惧中疯狂呐喊！不！他是林夜！不是球！可脆弱的鹌鹑身体只能发出微弱的“唧唧”声，淹没在孩童们的嬉笑中。
“我先来！” 一个稍大点的孩子，穿着露脚趾的破草鞋，后退几步，然后猛地一个助跑，狠狠一脚踢在鹌鹑（林夜）蜷缩的身体上！
砰！
如同被一块巨石砸中！鹌鹑（林夜）小小的身体瞬间离地，翻滚着飞了出去！折断的翅膀被巨大的力量撕扯，剧痛让他几乎昏厥！天旋地转！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和孩童们兴奋的尖叫！
“哈哈哈！飞得好远！该我了！” 另一个孩子追上去，又是一脚！
砰！
鹌鹑（林夜）如同破烂的沙包，再次被踢飞！方向改变，狠狠撞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小小的脑袋一阵剧痛，眼前金星乱冒！
“看我的！”
“到我了！踢进洞！”
孩童们你一脚我一脚，将这只“球”在污水横流、布满碎石的泥地上踢来踢去。鹌鹑（林夜）的意识在剧烈的痛苦、眩晕和无边的屈辱中沉浮、挣扎。每一次撞击，都让他感觉这具小小的躯壳要彻底散架！每一次孩童兴奋的欢呼，都像鞭子抽打在他灵魂的尊严之上！
他像一块破布，在尘土和污水中翻滚。鹌鹑的视野里，世界疯狂旋转：灰暗的天空、孩童肮脏的脚底板、污水坑的反光、冰冷的石头…还有，远处地面上，一道极其隐蔽的、被茂密杂草和废弃物半掩着的、深不见底的——裂缝！
那裂缝边缘的泥土，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暗红色，如同干涸的血迹。裂缝深处，隐隐传来一丝微弱却异常熟悉的、混合着铁锈、血腥和冰冷秩序的诡异气息——是文渊阁！是血祭大阵的气息！
“最后一脚！进洞！” 一个孩子卯足了劲，对着滚到他脚下的“球”，狠狠一脚抽射！
砰——！！！
鹌鹑（林夜）的身体如同出膛的炮弹，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精准无比地射向那道裂缝！
完了！
鹌鹑（林夜）的意识一片空白！那道裂缝深处散发的气息，充满了死亡和不祥！落入其中，必死无疑！
就在他小小的身体即将撞入裂缝的瞬间！
怀中（鹌鹑形态下，那铅灰色的金属环紧贴着羽毛），那把锈刀留在上面的烙印，猛地传来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悸动！仿佛在为他指引方向！
而识海深处，那块濒临破碎的古玉，也在这生死一瞬，爆发出最后一丝微弱的清辉！
鹌鹑（林夜）福至心灵！在身体即将撞入裂缝的刹那，他用尽这具小小身体最后的力量，猛地蜷缩、收拢翅膀，同时将头部和脆弱的胸腹死死护住！整个身体缩成一个紧密的、灰褐色的毛团！
嗖——！
毛团精准地穿过杂草和废弃物的缝隙，如同被精准投入的保龄球，沿着那道狭窄、陡峭、布满暗红泥土的裂缝边缘，急速向下滚去！
咕噜噜…咕噜噜…
身体在陡峭、湿滑的裂缝内壁上疯狂碰撞、翻滚！尖锐的碎石划破了羽毛，带来细密的刺痛。浓烈的、混合着铁锈、血腥和泥土腥气的阴冷气息扑面而来，几乎令人窒息！耳边是身体滚动摩擦岩壁的刺耳声响和自己心脏狂跳的轰鸣！
黑暗！急速的下坠！翻滚！碰撞！
不知滚落了多久，仿佛坠入了无间地狱！
砰！
一声沉闷的撞击！
翻滚终于停止了。
鹌鹑（林夜）小小的身体重重砸在裂缝底部一片冰冷、粘稠的泥泞里。浑身如同散了架，折断的翅膀剧痛钻心，羽毛凌乱，沾满了暗红色的粘稠污泥。
他挣扎着，用那只完好的爪子支撑着，抬起小小的头颅。
鹌鹑的视野适应了底部的昏暗光线。眼前，是一片巨大的、被暗红泥土和某种暗沉金属构筑的地下空间！空间的中心，矗立着一根需要十人合抱、通体覆盖着暗沉青铜色、表面铭刻着无数扭曲蠕动如同活物般的血色符文的巨大青铜柱！柱身底部，连接着无数条由暗红金属铸造、如同巨大血管般的管道，深深扎入西周的泥土和岩层之中！
此刻，那巨大的青铜柱正发出低沉而规律的“嗡…嗡…”声，如同沉睡巨兽的心跳！随着每一次嗡鸣，柱体表面的血色符文便闪烁起妖异的红光！一股难以形容的、充满了死亡、怨念和冰冷秩序的恐怖气息，如同实质的潮汐，在这片地下空间中弥漫、鼓荡！
空气中浓烈的血腥味和铁锈味，正是来源于此！
裂缝上方，隐约传来孩童们因为“进球”而发出的、模糊的欢呼声。
鹌鹑（林夜）僵在原地，小小的黑豆眼死死盯着那根散发着不祥红光的巨大青铜柱，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瞬间窜遍全身！
血祭大阵！阵眼核心！
他（它）竟然…滚进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