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目的阳光如同熔化的金汁,灼烤着刑堂废墟上蒸腾的水汽,氤氲(yīn yūn)扭曲着空气。青石回廊上,那卷摊开的密函和“风无涯”三个刺眼的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在每一个目睹者的眼底。死寂在短暂的凝固后,被更加汹涌的暗流瞬间冲破!
“林豹——!!”三长老林震海那如同刮骨钢刀般的咆哮率先炸响!深陷的眼窝里燃烧着被背叛的滔天怒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惧!他枯槁的身体爆发出与伤势不符的速度,仅存的左手五指成爪,带着墨绿色的残影,撕裂空气,首抓向回廊中那个面如死灰的刀疤脸!目标不再是林夜,而是地上那卷要命的密函和林豹本人!他要灭口!他要撕碎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
“不!三长老!听我……”林豹惊恐欲绝的求饶被瞬间掐断!他如同受惊的兔子,连滚带爬地扑向地上的密函,想将其毁掉或抢回!同时,他眼角的余光瞥向废墟边缘那个焦黑的身影——林夜!都是这个灾星!要不是他……
然而,就在林震海的毒爪即将触及林豹后背,林豹的手指也即将碰到密函卷轴的刹那——
趴在泥水中、如同焦炭般的林夜,动了!
不是冲向密函,也不是冲向敌人。
他用那只还能动的、布满灼伤水泡和焦黑泥污的右手,猛地在地上一撑!身体如同离弦的箭矢,带着淋漓的血迹和身后那条沉重碍事的焦糊狼尾,朝着与回廊、与追杀完全相反的方向——那片被阳光照亮、紧邻着高耸围墙的、林家禁地“黑石堂”的厚重石门,亡命般扑去!
速度!爆发出了远超这副残躯极限的速度!这是压榨最后一丝生命力换来的逃亡!
“拦住他!”林震海的怒吼如同惊雷,一半冲着林豹,一半冲着那扇石门!他枯爪的去势不得不硬生生收回一半,分出一缕墨绿色的毒芒,如同跗骨之蛆,朝着林夜逃亡的背影激射而去!他绝不能放跑这个目睹了一切的小畜生!城主府的事暴露不得!
林夜甚至没有回头!夜视能力在雷劫中失效,但身后那撕裂空气的尖啸和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的针芒,狠狠刺在他的背心!死亡的阴影再次笼罩!
就在毒芒即将及体的瞬间!
“吱嘎——!”
一声沉重、刺耳、带着岁月锈蚀感的摩擦声,猛地从前方响起!
那扇紧闭的、刻画着古老符文的黑石堂厚重石门,竟在林夜扑到门前的刹那,向内……滑开了一道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为他开启这唯一的生路!
没有时间思考这诡异的巧合!林夜用尽最后一点力气,身体如同泥鳅般,狠狠撞入那道狭窄的门缝!同时,沾满泥污焦痕的左手下意识地、本能地朝着身后那道紧追而至的墨绿色毒芒……狠狠一甩!
“嗤!”
毒芒擦着他甩出的手臂边缘掠过,狠狠打在沉重的石门边缘,留下一个深陷的、冒着青烟的焦黑孔洞!石门发出沉闷的巨响,剧烈震动!
而林夜甩出的左臂,小臂外侧被毒芒边缘擦过的地方,瞬间传来一股钻心蚀骨般的剧痛!皮肉如同被泼了浓硫酸,瞬间焦黑、溃烂、发出“滋滋”的腐蚀声!一股墨绿色的毒气如同活物,疯狂地顺着伤口向血肉深处钻去!
“呃啊——!”一声压抑不住的痛苦嘶吼从林夜喉咙里迸出!他眼前一黑,身体因为剧痛和巨大的冲力,重重摔倒在黑石堂内冰冷坚硬的黑曜石地面上!身后,那道开启的石门缝隙,在他摔入的瞬间,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牵引,带着沉重的闷响,轰然关闭!隔绝了外面刺目的阳光、林震海暴怒的咆哮和林豹绝望的哀嚎!
黑暗!
绝对的、令人窒息的黑暗瞬间吞噬了一切!
只有左臂伤口处传来的、那足以让人发疯的腐蚀剧痛,如同跗骨之蛆,疯狂撕扯着林夜仅存的意识!墨绿色的毒气在血肉里蔓延,带来一阵阵深入骨髓的冰冷和麻痹感。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血肉正在被侵蚀、坏死!每一次心跳,都泵动着毒血涌向全身!
完了……
刚逃离虎口,又入毒窟……
这黑石堂是林家禁地,据说布满上古禁制,擅入者死!如今自己重伤垂死,又身中剧毒,还被彻底困死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死地……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将他淹没。身体因为剧毒和失血而剧烈地颤抖、抽搐。他蜷缩在冰冷刺骨的黑曜石地面上,大口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和毒液的腥甜。身后的狼尾无力地拖在地上,伤口崩裂,带来额外的痛楚。
要死了吗?
就这样无声无息地烂死在这黑暗的禁地里?
雪儿……林家……城主……那些肮脏的秘密……还有那杯毒酒……
不!不甘心!
一股微弱却无比执拗的不甘,如同风中残烛,在他濒临崩溃的灵魂深处顽强地摇曳!他不能死!至少……不能死得如此窝囊!如此无声无息!
动起来!必须做点什么!
林夜用尽全身力气,挣扎着抬起那只中毒的左臂。剧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冷汗混合着血水浸透了破烂的衣衫。夜视能力失效,他只能凭着触觉和模糊的感知,在冰冷的黑曜石地面上摸索。
指尖触碰到冰冷的石壁,光滑,刻满了凹凸不平的纹路,似乎是某种古老的符文。他沿着石壁艰难地挪动身体,希望能找到一丝生机,哪怕是一个通风口也好。
突然!
在摸索到一处墙壁转角时,他的指尖猛地一顿!
触感不对!
不再是光滑冰冷的黑曜石!
而是一种……温润中带着一丝奇异弹性的、仿佛某种玉石般的材质!在这片触手皆寒的黑暗中,这点微弱的温度差异,如同黑夜里的萤火虫!
他强忍着左臂钻心的剧痛和毒素带来的麻痹,集中所有残存的感知,用指尖仔细地触摸那块区域。不大,约莫巴掌大小,微微向内凹陷。凹陷的中心,有一个极其细微、只有针尖大小的凸起。
机关?!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林夜混沌的脑海!
他尝试用指尖用力按压那个针尖大小的凸起。
毫无反应。
尝试旋转。
纹丝不动。
注入残存的一丝微弱灵力?
如同泥牛入海。
绝望再次袭来。难道只是装饰?或者……需要特定的钥匙?
就在他心神动摇,剧毒带来的冰冷麻痹感开始侵蚀大脑的瞬间——
“嗡……”
腰间紧贴皮肉的锈刀,再次传来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搏动!冰冷、饥饿,带着铁锈的腥气。这一次,搏动的频率似乎与左臂伤口处那疯狂肆虐的腐蚀剧痛……隐隐同步!
一个疯狂而大胆的念头,如同毒草般在林夜濒临崩溃的意识里疯长!
痛觉银行!兑换!
用这该死的、正在腐蚀他手臂的剧痛……兑换点什么!兑换能打开这机关的东西!
这个念头如同最后的救命稻草!他不再犹豫!意念如同濒死的野兽,狠狠沉入意识深处,疯狂地呼唤着那个冰冷而诡异的“账户”!
【痛觉银行账户激活】
【检测到持续性高烈度毒素腐蚀剧痛(混合型)】
【强度评估:超出标准锐器贯穿痛阈值(x9.7)】
【是否存储/兑换?】
存储?不!兑换!立刻兑换!兑换能打开这鬼东西的能力!
【可兑换选项生成中……】
【选项一:初级毒素抗性(局部,时效:一炷香)】
【选项二:基础机关感知强化(被动,永久)】
【选项三:微弱肢体再生刺激(指定部位:指尖,效果:未知)】
指尖?再生?未知?
林夜的目光死死锁定在第三个选项上!指尖!他需要的就是指尖的感知和灵活!去触动那个该死的针尖凸起!未知?再未知也比烂死在这里强!
“选三!指尖再生!”林夜在意识深处发出了无声的、竭尽全力的呐喊!
【指令确认】
【兑换:微弱肢体再生刺激(指定部位:左手食指指尖)】
【支付:持续性高烈度毒素腐蚀剧痛(强度x9.7)】
【开始剥离……】
指令下达的瞬间!
一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狂暴、都要贪婪的冰冷吸力,猛地从腰间锈刀爆发,顺着经络,如同饕餮(tāo tiè)巨口,狠狠扑向他左臂伤口处那团正在疯狂肆虐的“剧痛”本身!
“呃啊——!!!”
林夜的身体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大虾,猛地弓起!喉咙里爆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嚎!那不是受伤的痛楚,而是灵魂被撕裂般的恐怖体验!他能清晰地“感知”到,那撕心裂肺的腐蚀剧痛,被一股蛮横无比的力量硬生生从神经末梢、从每一寸被毒液侵蚀的血肉中抽离出来!化作一股更加灼热滚烫、带着墨绿色毒焰和铁锈腥气的诡异洪流,顺着手臂经络,疯狂涌向腰间!
这股“痛苦洪流”是如此庞大!如此暴烈!仿佛要将他整个灵魂都抽干!
锈刀的搏动瞬间变得急促而有力,如同畅饮鲜血的凶兽!刀柄末端那颗浑浊石珠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幽光,在绝对黑暗中如同一颗微缩的、邪恶的星辰!
涌入腰间的剧痛洪流被贪婪吞噬!左臂伤口处那令人疯狂的腐蚀剧痛……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诡异的、空荡荡的麻木!仿佛那条手臂……己经不属于自己!只有毒素侵蚀留下的坏死伤口依旧存在,散发着腥甜的气息。
而更诡异的变化,发生在林夜的左手食指指尖!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麻痒、刺痛和微弱灼热感的奇异暖流,如同初春解冻的溪水,毫无征兆地汇聚到他左手食指的指尖!那根因为中毒和之前的伤而有些僵硬、甚至皮肤开始发黑坏死的指尖,在这股暖流的包裹下,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了死黑色!坏死的皮肤组织如同干涸的泥壳般簌簌脱落!露出底下粉红色的、娇嫩的新生皮肉!
不仅如此!
指尖的触觉神经仿佛被这股暖流强行唤醒、重塑、甚至……强化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极度敏锐的、仿佛能“听”到物质内部细微振动的奇异感知,如同电流般从那新生的指尖蔓延开来!
就是现在!
林夜甚至来不及感受这新生的“金手指”带来的震撼,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用尽刚刚恢复的一丝力气,猛地将左手抬起,那根焕然一新、闪烁着微弱生命光泽、带着奇异敏锐感知的食指指尖,如同最精准的探针,狠狠点在了墙壁凹陷处那个针尖大小的凸起之上!
触感!无比清晰的触感!
不再是之前摸索时的模糊!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凸起内部极其细微的、如同齿轮咬合般的复杂结构!甚至能“听”到结构深处一丝微不可察的、因年久失修而产生的滞涩!
意念集中!所有的感知和残存的力量,都灌注到这新生指尖的这一点!
按!不是蛮力!而是以一种极其精妙的、带着微弱震颤的频率,如同叩击琴弦般,轻轻一触!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却如同天籁般的机括(jī kuò)弹跳声,在死寂的黑暗中响起!
紧接着,是更加密集、更加流畅的“咔哒……咔哒咔哒……”齿轮转动、锁链滑动的细微声响!
林夜面前的墙壁,那块温润如玉的巴掌大区域,无声无息地向内凹陷、旋转、滑开!露出了一个仅容一人弯腰通过的、向下延伸的、散发着更加阴冷和陈腐气息的黑暗洞口!
密道!生路!
巨大的狂喜如同电流般瞬间席卷林夜全身!他挣扎着就想扑入洞口!
然而,就在他身体前倾的瞬间!
异变再生!
他那根刚刚完成使命、点开了密道机关的左手食指指尖,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极其剧烈、深入骨髓的……抽痛!
不是伤口痛!
是神经痛!仿佛有无数根烧红的钢针,瞬间刺穿了那新生敏感的指尖神经!
“嘶!”林夜倒抽一口冷气,身体猛地一僵!
紧接着,更加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他那根左手食指,完全不受他控制地……猛地向上!以一种极其夸张的、如同舞蹈般优雅却诡异的姿态,在空中划过一个僵硬的半弧!指尖还微微颤抖着,仿佛在无声地……谢幕?
“金手指”……在跳舞?!
还没等林夜从这剧痛和手指失控的荒谬中回过神来!
“轰隆——!”
黑石堂那扇厚重的石门,猛地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恐怖撞击!整个石室都在剧烈颤抖!碎石簌簌落下!
“小畜生!给老夫滚出来!”林震海那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咆哮,裹挟着狂暴的灵压,穿透厚重的石门,狠狠砸了进来!他显然己经解决了外面的麻烦(或者暂时顾不上),开始强攻禁地石门了!
石门在恐怖的撞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门缝边缘甚至开始崩裂,透进几缕刺眼的光线!
时间!没有时间了!
林夜看着自己那根还在不受控制地、优雅颤抖的“舞蹈手指”,又看了看身后那扇随时可能被轰碎的石门,布满焦痕的脸上,肌肉狠狠抽搐了一下,最终化为一丝混合着剧痛、荒谬和决绝的扭曲。
他不再犹豫,用还能动的右手,狠狠抓住那根“跳舞”的左手食指,粗暴地将其按了下去!然后,拖着那条焦糊的狼尾和依旧传来阵阵诡异抽痛的“金手指”,一头扎进了密道入口那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
身体消失的瞬间,那块开启的墙壁机关无声地、迅速地合拢、复位,将最后一丝光线和石门外的狂暴撞击声,彻底隔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