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刘大娘,大喜事啊!天大的喜事!”
“哦?什么喜事?”刘玉兰不动声色。
“您不是前阵子在城东那边,靠近菜市场的地方,
买了个没人要的破旧小门脸房吗?”李婶激动得脸都有些红了。
众人一听,都有些莫名其妙。买个破门脸?什么时候的事?
赵小玲心里一动,想起之前刘玉兰确实有几天早出晚归,神神秘秘的。
刘玉兰点点头:“是有这么回事。怎么了?”
“哎呀,我的大娘喂!”李婶一拍大腿,“您那眼光可真是绝了!今天街道上贴布告了!
说那一片要统一规划,改造成新的商业街!您那个小破门脸,
正好在规划图里!听说……听说补偿款可高了!少说也得这个数!”
李婶伸出五根手指头,然后又比划了一下,意思是很多很多!
“具体多少我也不知道,反正是要发大财了!好多人都后悔当初没眼光,
没盘下那铺子呢!”李婶说得眉飞色舞。
这话如同一道惊雷,在堂屋里炸开!
所有人都傻眼了!
王建国、王建军、孙秀娥、赵小玲,还有王建民,一个个目瞪口呆,张着嘴巴,半天都合不拢。
他们……他们听到了什么?
那个他们从来没放在心上,甚至觉得是乱花钱买来的小破门脸,要……要发大财了?
赵小玲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心口像是被一块巨石堵住,喘不过气来。
她之前还嘲笑婆婆乱花钱,买个破烂玩意儿!
现在……现在人家转眼就要发大财了!
那得是多少钱啊?比这五百块抚恤金,只怕是多得多吧!
王建军也是一脸的震惊和懊悔。他想起前阵子刘玉兰让他也学着做点小买卖,
还提过地段的重要性,他当时根本没往心里去!
原来……原来妈早就看准了!
这一刻,他们再看刘玉兰,眼神彻底变了。
震惊,愕然,不解,还有一丝丝……敬畏。
这个一向被他们认为只知道操劳、固执、甚至有些抠门的老太太,竟然有如此深藏不露的远见和手段!
她根本就不在乎那点抚恤金!
她有更大的后手!
刘玉兰看着他们一个个精彩纷呈的脸色,端起桌上的茶碗,轻轻吹了吹浮沫,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
“分家,”她放下茶碗,声音依旧平静,“还分吗?”
那五百块抚恤金,在这一刻,仿佛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也成了一块烫手至极的山芋。
刘玉兰那句“还分吗”,像一根针,噗的一声扎破了堂屋里鼓胀的寂静。
不,那不是寂静,那是几颗心在胸腔里擂鼓,咚咚咚,震得人耳膜发麻。
赵小玲觉得自个儿的心尖尖上,像是爬满了蚂蚁,又麻又痒,还带着刺痛。
她那张脸,方才还因为五百块抚恤金分得“不公”而扭曲,这会儿,
跟川剧变脸似的,先是煞白,再是铁青,最后定格在一种见了鬼的惊恐和懊悔上。
那个破铺子?她私下里没少撇嘴,觉得老太婆是老糊涂了,
拿钱打水漂玩的破铺子,竟然是个会下金蛋的母鸡?补偿款?还是一大笔?
她脑子飞快地转着,李婶那五个指头……是五千?还是五万?
天爷欸!就算是五千,那也是抚恤金的十倍啊!
抚恤金!那一人一百块,跟眼前这从天而降的金元宝比起来,
简首就是个笑话,是老太婆甩给他们这些不孝子孙的几颗烂枣!
“妈……”赵小玲是第一个找回声音的,那调子拐了十八个弯,
腻得能齁死人,跟方才的尖酸刻薄判若两人,“您……您刚才说分家……那是
……那是气话吧?咱们……咱们哪能跟您分呢?”
她死命拽着王建军的袖子,眼睛瞪得溜圆,全是急切和讨好,
“建军,你快,快跟妈说,咱们不分!一家人,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
王建军被这连番的变故砸得晕头转向,好半天才回过神,
他媳妇的话就是圣旨啊,赶紧接茬:“是啊,妈!小玲说得对!
咱不分家!刚才……刚才都是误会!我们孝顺您还来不及呢,哪能跟您分生呢!”
他这会儿倒把刚才心里盘算着怎么多分抚恤金,怎么赶紧单过的小九九忘得一干二净了。
孙秀娥虽没赵小玲那么伶俐,那么豁得出去脸皮,可心里也是七上八下,
后背都惊出了一层毛毛汗。她先前是真的动了分家的心思,
一百块钱,不少了。可现在……那一百块钱跟烫手山芋似的。
要是婆婆真靠那铺子发了横财……她不敢想,喉咙头发紧。
王建国瞅着他娘,脸上青一阵白一阵,震惊,迷茫,
还有一丝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像是恍然大悟,又像是羞愧难当。
他娘这是……把他们所有人都给耍了!耍得团团转!
他想起娘宣布分家时的平静,说不要抚恤金时的淡然。
那不是看开了,那是算计好了!她早知道铺子要出事!
她这是在试他们!结果呢?他们一个个,丑态百出,原形毕露!
“不分家?”刘玉兰的声音还是淡淡的,听不出喜怒,可那眼神里,
却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诮,看得几个儿子儿媳心里首发毛。
“刚才不是一个个都挺乐意的吗?尤其是你,赵小玲,
不是还嫌建民多得了一份?不是觉得我这老宅子住着憋屈,巴不得自己当家做主吗?”
赵小玲的脸,“唰”一下红到了耳根子,像是被人当众扒了裤子。“
妈,我……我那是……我那是浑说的!我嘴不好,爱胡咧咧!
您老人家宰相肚里能撑船,别跟我这小辈一般见识!我给您赔不是,我掌嘴!”
说着,她还真就扬起手,往自个儿脸上轻轻拍了两下。
王建军忙拉住她的手,“妈,小玲她就是嘴上不饶人,心是好的!她没坏心眼!”
“没坏心眼?”刘玉兰哼笑一声,“我看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吧。”
屋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隔壁李婶儿一瞅这架势,知道自个儿这是撞破了人家的家务事,
脸上讪讪的,“那个……刘大娘,既然是天大的喜事,我就先回去了,
不耽误你们一家子说话。”她还冲刘玉兰挤了挤眼,那意思不言而喻,显然也是看了一出好戏。
“哎,李妹子,今儿个多谢你来报这个喜信儿。改天得了空,请你吃喜糖。”
刘玉兰对这个外人,语气倒是温和了不少。
“瞧您说的!那我可就等着刘大娘的好消息了!”
李婶儿脚底抹油,赶紧溜了,估计是忙着去传播这新鲜出炉的爆炸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