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建民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片刻之后,也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低着头,默默地跟在母亲和大哥身后,逃离了这个让他颜面尽失的地方。
柳月娥孤零零地站在那里,任由周围的窃窃私语和指指点点将她淹没。
她知道,自己完了。
在这木匠铺里,她的名声,算是彻底臭了!
而这一切,都拜那个看起来和和气气,实则精明厉害的老虔婆所赐!柳月娥捏紧了拳,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眼神里充满了怨毒。
刘玉兰!我柳月娥跟你没完!
回到家里,王建民一进屋就“扑通”一声跪在了刘玉兰面前,“妈!我错了!我……我真是瞎了眼!”他声音哽咽,充满了懊悔和羞愧。
刘玉兰看着跪在地上,肩膀一抽一抽的王建民,心里也是五味杂陈。
这孩子,虽然懦弱糊涂,但本性不坏,就是太容易相信人了。
“起来吧。”刘玉兰淡淡开口,“跪着做什么?知道错了就行。”
王建国也在一旁劝道:“三弟,快起来吧,妈没怪你。”
王建民却不肯起,抬起头,通红的眼睛里满是泪水:“妈,我对不起您,对不起我爹!我差点……差点就被人骗了!”
他想起柳月娥平日里那些看似无意的亲近和示好,想起自己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只觉得脸上烧得慌。
“吃一堑,长一智。”刘玉兰走到他面前,伸手将他拉了起来,“人这一辈子,谁还没看走眼的时候?重要的是,下次把眼睛擦亮点,别再被面上的东西蒙蔽了。”
她这话,既是说给王建民听,也是在提醒自己。
人心隔肚皮,画虎画皮难画骨。
“妈……”王建民站起身,依旧低着头,不敢看刘玉兰的眼睛。
“行了,多大点事儿。”刘玉兰拍了拍他的肩膀,“以后好好学手艺,踏踏实实做人,比什么都强。至于那个小柳师傅,以后就当不认识吧,也别去招惹她,免得惹一身腥。”
她知道,柳月娥那种人,吃了这么大个亏,心里肯定不甘,指不定还会想什么幺蛾子。
王建民用力点头:“妈,我听您的!”
经过这件事,他对刘玉兰是彻底服气了。他娘,是真的有大智慧!“嗯。”刘玉兰应了一声,心里却在盘算另一件事。
王建民这事,算是暂时解决了,但柳月娥那边,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她倒不怕柳月娥耍什么花招,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她刘玉兰活了两辈子,什么牛鬼蛇神没见过?
她只是觉得,这事儿或许可以利用一下。
柳月娥不是想攀高枝吗?不是觉得王建民老实好拿捏吗?
那她就让柳月娥知道知道,什么叫竹篮打水一场空,什么叫偷鸡不成蚀把米!
而且,通过这件事,也能让其他几个还没开窍的儿子媳妇们都好好看看,她刘玉兰,不是那么好糊弄的!想从她这里占便宜,门儿都没有!
她的“家庭影响力”,或许能借此再上一层楼。
至于王建民,经此一事,也算是彻底断了对柳月娥的念想,虽然过程有些难堪,但长远来看,是好事。至少,他不会再像前世那样,被一个女人骗得团团转,最后人财两空。
刘玉兰看了一眼墙上的日历,离她买下那个小铺面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她的“财富值”,也该动一动了。
接下来的几天,王家表面上风平浪静。
王建民像是变了个人似的,话更少了,但干活却更卖力了。他不再去木匠铺,而是托人买了些旧木料,在自家院子里叮叮当当地敲打起来,说是要练练手艺,顺便给家里添置些小家具。
刘玉兰看在眼里,没多说什么,只是偶尔会提点他几句木工上的技巧。这些都是她前世从王建民那里零星听来的,如今倒也派上了用场。
王建国依旧老老实实地上班,回家就帮着刘玉兰干点活,对母亲越发恭敬。
赵小玲则安静了不少,许是上次被刘玉兰怼得太狠,又或者是看到了王建民的“下场”,暂时收敛了许多。
只有孙秀娥,依旧是那副死样子,对刘玉兰爱答不理,但也不敢再明着作妖。
这天,刘玉兰正在院子里晾晒前几天腌制的咸菜,准备过几天拿到集市上去试试水,看看能不能换点零花钱。
张寡妇又扭着腰肢凑了过来,脸上带着幸灾乐祸的笑容:“玉兰嫂子,忙着呢?”
刘玉兰眼皮都没抬:“有事?”
“哎哟,瞧你说的,没事就不能来串串门啊?”张寡妇故作亲热地挨着刘玉兰坐下,压低了声音,“嫂子,你可真是神机妙算啊!那木匠铺的小柳,这几天可是倒大霉了!”
刘玉兰心里一动,面上却不动声色:“哦?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张寡妇一拍大腿,兴奋得眉飞色舞,“自从上次你家建民那事儿之后,那小柳在铺子里的名声就臭了!以前那些围着她转的男人,现在都躲着她走!铺子里的老师傅们,也都不待见她,嫌她心思不正,手艺也学不精!”
“我听说啊,那小柳气不过,还想找你们家建民理论呢!结果被建民给骂回去了!真是大快人心!”
张寡妇说得唾沫横飞,仿佛亲眼所见一般。
刘玉兰心里冷笑,王建民那性子,能骂人?怕是躲都来不及。这张寡妇,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而且啊,”张寡妇又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更低,“我听说,那小柳的家里人,知道她在外面名声坏了,怕她嫁不出去,正到处托人给她说媒呢!听说啊,只要对方肯出彩礼,不管老的少的,瘸的瞎的,都行!”
刘玉兰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这张寡妇,消息倒是灵通。
“这都是人家的家事,咱们外人,不好议论。”刘玉兰淡淡说了一句,便不再接话。
张寡妇见刘玉兰不感兴趣,有些悻悻,但还是忍不住多嘴了一句:“也是,就是可惜了那小柳,长得也算齐整,怎么就……”
她摇摇头,一副惋惜的样子,眼底却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刘玉兰没再理会她,专心摆弄自己的咸菜。
等张寡妇走了,刘玉兰才放下手里的活计,陷入了沉思。
柳月娥家里的情况,她前世略有耳闻,确实不太好。父母重男轻女,一心想拿女儿换彩礼给儿子娶媳妇。
前世,柳月娥后来好像是嫁给了一个外地来的货车司机,那男人脾气暴躁,还好赌,柳月娥的日子过得并不好。
这一世,因为自己的介入,柳月娥的名声提前坏了,她家人的算盘怕是要落空。
只是,不知道这柳月娥,会不会因此生出什么别的歹念。
刘玉兰眼神微眯,不管柳月娥想做什么,她都接着。
她现在,可不是前世那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了!
过了几天,刘玉兰的咸菜腌好了。
她挑了个天气晴好的日子,用干净的坛子装了,又烙了些葱油饼,准备一起拿到集市上去卖。
大儿媳孙秀娥看着刘玉兰忙里忙外,撇了撇嘴,阴阳怪气地说道:“哟,妈,您这又是腌咸菜,又是烙饼的,是要去摆摊啊?您这把年纪了,还折腾这些做什么?也不怕人笑话!”
刘玉兰瞥了她一眼,淡淡道:“我凭自己本事挣钱,有什么好笑话的?总比那些手心向上,指望别人养活的强。”
孙秀娥被噎了一下,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哼了一声,扭头进了自己屋。
刘玉兰懒得理她,收拾好东西,正准备出门,王建民从院子里走了出来。
“妈,您要去赶集啊?我跟您一起去吧,帮您提东西。”王建民如今对刘玉兰是言听计从,态度也比以前恭顺了不少。
刘玉兰看了他一眼,点点头:“也好。”
多个人多个帮手,总是好的。
母子俩到了集市,找了个还算干净的角落,把咸菜坛子和饼摆好。
刘玉兰的咸菜,用料讲究,味道也好,再加上她烙的葱油饼,又香又软,很快就吸引了不少人驻足。
“大娘,您这咸菜怎么卖啊?”一个中年妇女问道。
“不贵,五毛钱一斤,买一斤送个饼。”刘玉兰笑着答道。
这价格,比供销社的咸菜略贵一点,但胜在味道好,还送饼,倒也划算。
很快,就有人开始掏钱买了。
王建民在一旁帮忙称重、收钱、打包,手脚虽然还有些笨拙,但态度很认真。
生意渐渐好了起来。
就在这时,一个尖细的声音响了起来:“哟,这不是王家婶子吗?怎么也出来摆摊了?真是稀奇啊!”
刘玉兰抬头一看,只见柳月娥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衣服,挎着个空篮子,正站在不远处,一脸假笑地看着她。
柳月娥的身后,还跟着一个贼眉鼠眼的男人,看起来比柳月娥大了不少,正色眯眯地打量着刘玉兰摊位上的东西,还有……王建民。
刘玉兰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依旧平静:“是小柳啊,好久不见。你这是……也来赶集?”
“是啊,家里没什么吃的了,出来看看。”柳月娥说着,眼睛却瞟向王建民,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挑衅,“建民也在啊?真是孝顺,还知道帮衬家里。”
王建民看到柳月娥,脸色顿时有些不自然,下意识地往刘玉兰身后躲了躲。
柳月娥见状,嘴角的笑容更深了,带着几分得意。
她身后的那个男人,也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上前一步,操着外地口音说道:“这位大娘,你这咸菜,看着不错啊,怎么卖的?”
刘玉兰打量了那男人一眼,心里己经有了几分猜测。
“五毛一斤,买一斤送个饼。”刘玉兰淡淡答道。
“五毛?”那男人咂咂嘴,摇摇头,“太贵了太贵了!大娘,我们是诚心想买,你便宜点,三毛一斤怎么样?我们多买点!”
他说着,还朝柳月娥使了个眼色。
柳月娥立刻会意,帮腔道:“是啊婶子,我这位表哥是跑长途的,经常在外面吃饭,就好这一口咸菜。您要是便宜点,他能把您这摊子都包圆了!”
表哥?
刘玉兰心里冷笑,这柳月娥,还真是不死心,又想出这种下三滥的招数。
这是想联合外人来压价,让她难堪,顺便再恶心恶心王建民?
“我这咸菜,明码标价,童叟无欺。”刘玉兰不为所动,“这位师傅要是觉得贵,可以去别家看看,集市上卖咸菜的,不止我一家。”
那男人没想到刘玉兰这么不给面子,脸色顿时有些难看:“大娘,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识抬举?我们是看你年纪大了,出来摆摊不容易,才想照顾你生意!你还拿乔上了?”
“就是!”柳月娥也立刻附和,“婶子,我表哥可是好心!您别不识好人心!”
周围己经有些看热闹的人围了过来,指指点点。
“这老太太脾气还挺犟。”
“是啊,人家都说要多买了,便宜点怎么了?”
王建民听着这些议论,脸涨得通红,有些着急地看向刘玉兰。
刘玉兰却依旧神色平静,甚至还笑了笑:“我这咸菜,用的是自家种的青菜,泉水腌的,里面放了十几种香料,味道跟别人家不一样。一分钱一分货,我卖这个价,对得起我的手艺,也对得起我的良心。”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柳月娥和那个男人,意有所指地说道:“倒是有些人,心思不正,想着用些歪门邪道的法子占便宜,那可就打错算盘了。我刘玉兰的便宜,不是那么好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