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她没再多看他一眼,端着空碗,转身回了屋。
“砰。”
门,再次关上。
王建军站在原地,怀里抱着吃饱了不再哭闹的儿子,心里却像是打翻了五味瓶。
他知道,母亲这是给了他最后一次机会。
他看着自己那间黑漆漆的屋子,那里,再也没有那个搅得家宅不宁的女人了。
他深吸一口气,抱着儿子,大步走了进去。
……
另一头,王建国家。
孙秀娥竖着耳朵听了半宿的动静,首到听到赵小玲凄厉的咒骂和院门关闭的巨响,她悬着的心才算落了地。
她拍着胸口,脸上又是后怕,又是庆幸。
“我的天爷,这……这就真离了?”
王建国坐在床边,闷着头抽烟,一根接一根,屋里烟雾缭绕。
他脸上,是火辣辣的羞耻。
二弟家闹出这种丑事,他这个当大哥的,也觉得脸上无光。
“离了好!”他狠狠地把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那种女人,
留在家里就是个祸害!你看她把小宝教成什么样了?
为了讹咱妈,拿鸡血抹儿子头上,这事也干得出来!畜生!”
孙秀娥缩了缩脖子,小声嘀咕:“那还不是咱妈给逼的?要是咱妈能一碗水端平……”
“你闭嘴!”王建国猛地回头,恶狠狠地瞪着她,
“你还想说这话?你是不是也想学赵小玲那样?”
孙秀娥被他吼得一哆嗦,瞬间不敢说话了。
她心里委屈,可她也怕。
今天刘玉兰那手腕,那眼神,她是真怕了。
这个婆婆,己经不是以前那个任劳任怨,可以随便拿捏的老妈子了。
她是一头睡醒的狮子,谁敢再捋虎须,下场就是赵小玲那样,被撕碎了,扔出去!
孙秀娥打了个冷颤,第一次,发自内心地觉得,自己之前对婆婆低头,是多么明智的选择。
她看着丈夫阴沉的脸,小心翼翼地凑过去,给他捶着背。
“建国,你别生气了。妈这么做,也是为了咱们这个家好。
以后……以后我一定好好孝顺妈,再也不惹她生气了。”
王建国脸色稍缓,叹了口气。
“你知道就好。咱妈……变了。以后你给我放机灵点,别再跟个搅家精似的。”
孙秀娥连连点头。
这一夜,王家大院,有人彻夜难眠,有人心惊胆战,也有人,在废墟之上,看到了新生的希望。
王家二房的院门,一夜之间,成了整个大杂院的风暴眼。
天刚蒙蒙亮,各家各户的门都开得比往常早,却又都只开一道缝。
女人们端着洗脸盆,男人们叼着烟卷,眼神却都跟长了钩子似的,齐刷刷地往王家院里瞟。
昨晚那场惊天动地的闹剧,从赵小玲的撒泼咒骂,
到王建军那声决绝的“离婚”,再到最后凄厉的哭嚎消失在夜色里,
每一个音节都像钉子,钉进了所有人的耳朵里。
“真离了?”
“看那架势,是铁了心了!王家老二昨晚跟换了个人似的,那股狠劲,吓人!”
“要我说,离了好!赵小玲那样的女人,谁家摊上谁倒霉!
为了讹婆婆,拿鸡血糊弄自己儿子,心都烂透了!”
“嘘!小声点!没看见刘玉兰那屋静悄悄的吗?这位现在可是个狠角色,别惹祸上身!”
议论声压得极低,却挡不住那份兴奋和忌惮。
这个年代,离婚是天大的事,更何况是男方主动休妻,还闹得如此人尽皆知。
赵小玲的名声,算是彻底臭了。而刘玉兰,
这个过去在院里逆来顺受的老好人,一夜之间,形象彻底颠覆。
她没骂一句,没动一根手指头,就干脆利落地把一个搅家精儿媳给扫地出门了。
这份手腕,这份冷硬,让所有人都得在心里重新掂量掂量。
……
与院外的热闹不同,王建军的屋里,死气沉沉。
一夜未睡的王建军,眼珠子红得像要滴血。屋里一片狼藉,摔碎的暖水瓶胆,
撕破的枕巾,还有赵小玲没来得及带走的零碎物件,像一个破碎的家的残骸。
“爸爸……妈妈呢?”
小宝睡醒了,揉着眼睛,小声地问。他嗓子都哭哑了,脸上还带着泪痕,怯生生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王建军的心,像被一只大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喘不过气。
他怎么回答?
说你妈是个为了块糖就能拿你当工具的毒妇?说你妈被我赶走了,以后再也不回来了?
他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伸手,把儿子紧紧搂进怀里。
“哇——我要妈妈!我要妈妈!”
孩子的感觉最是敏锐。他感觉到了父亲的悲伤和家里的不对劲,
那种被抛弃的恐惧瞬间淹没了他,让他放声大哭。
王建军被哭得心烦意乱,焦头烂额。
他一个大男人,平时连碗都没洗过,现在要独自面对一个哭闹不止的孩子和一地鸡毛的生活。
“别哭了!你妈不要我们了!”他脱口而出,吼完就后悔了。
小宝哭得更凶了,小小的身子在他怀里拼命挣扎。
王建军看着儿子惊恐的脸,脑子里嗡嗡作响。母亲昨天那句“学着做个男人,
做个父亲”的话,像鞭子一样抽在他心上。
他不能垮。
他要是垮了,这个家就真完了。
王建军咬着牙,笨拙地给儿子擦着眼泪,用从未有过的耐心哄着:
“小宝乖,不哭……爸爸在。爸爸带你去吃好吃的,给你买小人书,好不好?”
他手忙脚乱地找出干净的衣服给儿子换上,又想去弄点早饭。
可推开厨房门,看着冰冷的锅灶,他彻底傻了眼。
他根本不知道米放在哪儿,更不知道怎么生火。
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和挫败感,让他这个一米八的汉子,差点当场落泪。
就在这时,院子里传来了动静。
是孙秀娥。
她领着儿子大军,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粥,和两个白面馒头
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关心,走了过来。
“二弟,起来了?孩子哭啥呢?”她探头往屋里看了一眼,
那副狼藉的景象让她眼底闪过一丝鄙夷和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