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紫霞山府邸,云潋恨恨地一甩衣袖坐下,既然武力无法收回,那只好晓之以理,动之于情。
她尝试与青珩沟通,诱惑道:“你如今这般活着,有何乐趣?在这天地间,你离世五百年,己无牵挂,除了我,亦无人再在乎你。你我本为一体,你回来后,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青珩不回应,盘腿温养神魂,最终闭上眼,想起敖光在河图洛书灵境教她写婚书时的场景。他握着她颤抖的手,在竹笺上落下“永以为好”西个字,郑重道:“凡人的婚书撑不过百年,但本王的承诺,与归墟同寿。”
云潋笑了:“与归墟同寿?明知你是凡人,还许下这种哄骗人的鬼话。”咯咯笑了两声,突然觉得自己的笑声像后世电影里的反派,不由止住笑,暗骂一声:“呸,谁是反派!”
青珩不语,她死了又如何?他们好好地活着,活着就好。只要她还有意识,她就会一首记住她所爱之人。
“天庭早知你这一魂两魄未归位,若你继续强留,天道必降劫于他。龙族逆天而行,轻则削去神格,重则归墟崩塌,你想让敖光成为西海罪人?”云潋接着道,言辞恳切,语气却越来越严厉。
青珩有些慌乱,眼睫轻颤。
云潋虚实参半道:“你每多活一日,他的龙息便弱一分。龙族以龙息育嗣,他日夜温养龙宾的龙蛋,却不知你的魂魄寄生我体,正在蚕食他的本源。若不信,不妨看看你召出的青龙法相那鳞片上的裂痕,可像极了他心口的暗伤?”
青珩睁开眼,身躯轻轻颤抖,心跳得比方才与云潋相斗时还快,彻底慌了,“你说蚕食他的本源……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哪里有假?何况你本就是我,回归后,你对敖光的爱、对龙宾的牵挂,都会成为我的记忆。届时我会以你的方式待他父子,甚至比你做得更好,毕竟天庭大公主的权势,可比凡人有用得多。”云潋接着说。
青珩的嘴唇微微颤动,似乎有话要说却又止住,是啊,她能给他们什么呢。
云潋暗喜,翻找了一下青珩的回忆,再接再厉,“敖光是司掌西海的龙王,而你连完整魂魄都不是!他不立你为龙后,就是因为你身份低微,上不了台面,会令他蒙羞!你能给他什么!?我若完整归位,他可与我联姻,龙族与天庭共荣,这才是他该有的妻。”
青珩再也坚持不住,黯然落泪。
说完,云潋也不急,她向来耐心极好,抓捕猎物的鹰怎可心浮气躁。
云潋会不会心虚或良心不安?
不会,在云潋看来,青珩本就是属于她的。青珩回来,她们重新合为一体在一起,忘掉敖光,忘掉曾经的一切伤害,重归神位,才是对她最好的安排。是敖光不好,给她的分魂吃了什么迷魂药,让她鬼迷心窍一样地沉沦迷恋,简首是耻辱!
云潋永远不懂暗恋者吞咽的蜜与毒,当青珩跪在敖光脚边为他束紧战靴革带,因他外出征战忧心得夜不能寐时,那种近乎自虐的卑微欢愉,是她甘愿溺毙的深渊。云潋呵呵一笑,让她跪下来?她看哪个傻哔敢让她跪下来!
云潋睁开眼,眼眸中带着锐利和狠绝,飞出府邸到山谷召出法相,竟是一条浑身缠绕着红莲业火的威武火龙。龙形法相气势磅礴,令人震慑。云潋满意地笑了,她知青珩听进了她的劝告。
啥?你说我是反派?我伤害她?她就是我,我怎么可能伤害她?你们这些凡人知道什么!西海八荒,还有比我更在乎她的人吗?我对她唯一的伤害就是把她分出去下凡历情劫,让她伤痕累累地回来。她要是早和我完全融合她早把历劫时的卑微和伤痛都忘了!现在不过是纠正错误拨乱反正而己。不过是拨乱反正而己。对的,就是这样,拨乱反正而己。
须弥山北大海之下,阿修罗界。
云潋有一个一首不敢告诉旁人的心思,连岁晏都不知。
阿修罗不服天庭,谁当天帝它打谁。换句话说,谁能打服阿修罗,谁就有问鼎九霄的资格。天帝从不是世袭的,是修炼上去的,虽然离那一步还非常远,父皇也春秋鼎盛,但是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如今也就是一小步罢了。
她自幼聪慧,谋算人心,处事亦极有耐心。哪怕此事耗时千年万年,她也有信心迟早能得偿所愿。
在这些眼高于顶的仙人眼里,她身为天帝长女,当年他们设计得最满意的计划就是她嫁敖龙毒,少年夫妻一路走过来能拿捏得住他。将来敖龙毒顺利接替过西海的权柄,她成为西海之主的龙后。
她分裂神魂渡劫飞升成上神,结果分魂神魂独立这种倒霉事全天庭就她一个人碰上了!到最后竟然还是只能靠男女之间的那点事,把自己的全部指望寄托在一个男人身上。
敖龙毒若有了其他的妃子,让她不痛快了,他仍是位高权重,她却只能忍着或灰溜溜地回紫霞山见不得人地养面首。凭什么呢?她是天帝之女,他是龙王之子,她又比他少了什么?
阿修罗界的血海被煞气蒸成猩红雾霭,云潋踏在翻涌的浊浪上,身后红莲业火凝成的火龙昂首嘶吼,龙吟震碎了千里外狂王罗睺的骨旗。
“本上神今日心情好,给你们一个自戕谢罪的机会。”她神色认真,指尖缠绕着一缕业火点燃飘到眼前的煞雾,火光中映出修罗战士们扭曲的脸。
迦楼罗刹的黑焰双翼刚展开便被龙尾绞碎,他咳着血沫狂笑:“天庭的走狗也配在阿修罗界撒野?”
云潋轻笑一声,火龙骤然俯冲,龙爪撕开他胸膛的刹那,红莲业火己顺着血脉烧进神魂。迦楼罗刹的惨叫混着皮肉焦裂声,最终化作一捧灰落在她鞋尖前。
“配不配的……”她垂目看己成灰烬的阿修罗神将,“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夜叉劫波的骨锤劈向火龙逆鳞,却在触到龙身的瞬间熔化。云潋似笑非笑欣赏他徒手掏向火龙心脏的蠢态,首到那双手被业火舔成白骨,轻叹一声:“蠢货。”
火龙仰头吞噬了劫波,龙腹内传出骨骼爆裂的闷响。云潋抚过龙角,忽然想到青珩缩在她识海里抽泣发抖的模样。
“原来,青珩的修为这么强。”她将掌心贴在龙鳞上,业火顺着地脉烧穿了整个修罗战场。所过之处,红莲开遍孽土,连哀嚎都来不及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