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者,人恒杀之。
乱世的牌桌上,也没有任何一个人是无辜的。
既然选择立足于乱世,选择在棋盘上博弈,那么就需要明白输的代价就是死。
孙坚有赴死的觉悟,董卓同样也有。
从他选择屠杀豫州士族那一刻起,他的生命也进入了倒计时。
秦家的实力那么强,除去朝中对手也需要动用一些手段。
而董卓只能算是比其他单一诸侯强上一线,却冒天下之大不韪举起屠刀,杀的豫州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虽然做法在很多诸侯看来很是愚蠢,但不得不承认,董老板的这份血性,确实不负西凉男儿。
我们人人都在骂史书上的董卓,但换个角度想,我们何尝不想成为权力滔天的董老板?
“你们这群骗子!”
“都说了,击退敌军就让我回去。”
“现在呢?”
“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们难道还要让我跟你们玩命嘛?”
许褚愤怒的瞪着张济和张绣这对叔侄,言语间满是愤恨不平。
他不过是来打临时工的,说白了就是个外包。
你现在让他跟公司共存亡,那不是在开玩笑吗?
“小胖子,对不住了。”
“不过我们一起并肩作战这么久,也算是生死兄弟了吧?”
“要不咱俩结拜吧,这样你就是自己人了,到时候一起战死沙场你也不亏了。”
张绣拍了拍许褚的肩膀,有些歉疚的说道。
“你给我滚一边去。”
“俺才二十一岁,还没讨婆娘,谁特么跟你一起死。”
许褚一把将张绣推到一边,没好气的说道。
“唉,要不...等城破之后,你找个地窖躲着吧。”
张济叹了口气,提议道。
“我,我杀了敌军七八名战将,他们早就特么认识我了。”
“我躲能躲到啥时候?”
“再说了,一般的地窖能塞得下我?”
许褚用手指指着自己问道。
他许褚腰大十围,寻常百姓家的地窖口可未必有他粗。
毕竟,地窖是用来储存东西的,口子本身也不会开多大。
寻常的地窖口也就是两个成年人粗。
可他许褚都能装得下两个半的成年人了。
“咳咳。”
“也对,你那么有辨识度,就算躲得过初一也躲不过十五。”
张绣看了眼丑萌丑萌的许褚,忍不住说道。
一屁股坐在地上,许褚撅着嘴生着闷气。
如果是正常投效沙场,他许褚也不是个怕死的人。
但偏偏是这么个死法,让他很是窝囊。
他堂堂八尺大汉,腰大十围,一个人可以干翻一头牛。
还没建功立业呢,结果就给一群王八蛋陪葬,这换谁谁不生气。
“张济,主公有令,明日寅时一刻弃城突围,今晚上屠猪宰羊,让兄弟们吃顿饱饭。”
“我还要回城上警惕敌军,你去传递消息吧。”
就在此时,负责传递消息的郭汜走了过来,对着张济说道。
“好,交给我吧。”
张济点了点头。
“弃城突围?”
“敌军在城外部署了十余万大军,我们现在不过五千来人...”
待得郭汜离开,张绣忍不住说道。
“突围也好,总好过死在城里。”
张济笑了,仿佛看到了昔日跟随董卓冲锋陷阵的自己。
这才是西凉人的打法嘛。
困守孤城算什么?
高原虽然寒冷,但汉子却个个性烈如火。
生,要豪气。
死,要壮烈。
“固守待援,也是要有援军的。”
“也罢。”
张绣点了点头,认同的道。
“侄儿,你胯下坐骑彪悍,脚力强劲,突围还是有希望的。”
“但许壮士...你的那匹马太差了,明日突围时,你骑我的马。”
张济看向许褚,神色严肃的道。
虽然许褚是外人,但张济却觉得亏欠了对方。
当初可是答应过放他离去,却不曾想演变成今日之状。
他张济老胳膊老腿的,就算有宝马也杀不出去了,可许褚不同。
左右自己都是要死的,不如临死前尽可能地让自己心中的亏欠少一些。
“叔父...”
张绣焦急的张口喊道。
未等他说些什么,张济就一脸洒脱的笑道:“好了,别说了,我年纪大了,体力不足,根本不可能的杀的出去。”
西凉诸将之中,不仅仅张济知道自己必死无疑。
就连董卓、李傕、郭汜、段煨等人也没有信心。
之所以选择突围,就是希望死的痛快一些,窝在城里等死实在是太折磨了。
“没什么好说的了。”
“你们不欠我的了。”
许褚有些动容的看着张济,拱了拱手。
“倒是劳烦许壮士,若是有余力,帮我照顾一下侄儿。”
张济拍了拍许褚的臂膀,恳求道。
“行。”
“但前提是,俺能活下来。”
许褚重重的点了点头。
“性情。”
张济微笑着夸赞了一句。
夜风微凉
城内篝火生起,火光让照亮了每一个面孔。
“凉州大马,横行天下。
蹄踏黄沙,风卷残霞。
昂首嘶鸣,威震胡笳。
... ”
不知是谁先起了个头,引来了数千人的附和。
数千名西凉汉子吃着肉、喝着酒,唱着凉州的歌谣。
“身姿矫健,快若流霞。
西出玉门,首驱龙沙。
北定匈奴,气吞荒遐。
凉州鸱苕,寇贼消逃。”
人群中的董卓愣了愣,旋即便跟着唱了起来。
唱着唱着,凶厉的目光中竟然不禁流下几滴眼泪。
汉兵己略地,西面楚歌声。
此前他未懂此中含义,为何一首楚歌便让威名赫赫的霸王意气尽。
今日深处此间,听着麾下将士们哼唱的凉歌,却己经成了曲中之人。
踉跄地起身,董卓环顾西周,每一个面孔都是熟悉的面孔。
这其中有叫得上名字的,也有叫不上名字的。
但无一不是跟着他走南闯北,刀里来火里去的同乡。
董卓当初为何从河内回长安?
就是为了召集旧部。
回了一趟长安,从凉州召来了近万部众。
那是昔日弟兄对他董卓的信任以及认可。
“诸位弟兄。”
“这么多年,老夫有一句话,从未对你们说起过。”
众人看着开口的董卓,等待着接下来的话。
“谢谢,谢谢你们对我的信任。”
“不过现在看来,可能是我愧对你们了。”
“若有来生,老夫再与尔等并肩作战。”
董卓身体一边转,一边拱手道谢。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至少在这一刻,董卓心中的亏欠己经到达了一个巅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