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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树洞里，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
张婶瘫坐在角落里，紧紧抱着昏迷的陆远，身体筛糠似的抖。
洞外那惊天动地的燃烧、鬼子的惨嚎、再次响起的猛烈炮火和喊杀声，像重锤一样砸在她脆弱的心房上。
她眼神空洞，嘴里翻来覆去就剩下一句话：“完了……都完了……跑不掉了……”
洞口，李雪像一滩烂泥，软软地趴在冰冷的、沾满自己血迹的枯叶堆上。
刚才那一下扑出去砸罐子，耗尽了她最后一丝元气。
眼前是彻底的黑，耳朵里嗡嗡作响，只有自己微弱得像游丝一样的心跳声。
身体里像是被点了一把火，烧得五脏六腑都疼，又像是被掏空了，只剩下一个冰冷沉重的壳子。
她连动一下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洞外，炮战车开炮的轰鸣，子弹打在石头上的啾啾声，鬼子冲锋的嚎叫声，还有柱子他们绝望的怒吼……都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模糊不清。
要死了吗？也好……省得受罪了……李雪脑子里迷迷糊糊地想着。
她好像看到爹娘在昏暗的油灯下对她笑……看到陆远第一次把那个冰冷的铁疙瘩塞给她时，脸上那点难得的局促……
就在她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黑暗的深渊时。
嗡……
一丝极其极其微弱、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震颤，毫无征兆地在她空荡荡的身体里漾开。
紧接着，一股难以形容的、冰冷的洪流，如同沉寂万载的冰河突然解冻，猛地从她趴着的胸口位置——确切地说，是从她贴着冰冷地面的心口位置——汹涌地倒灌了进来！
那股洪流冰冷刺骨！带着一种金属般的坚硬质感，瞬间冲垮了她体内那点残存的温热！
它蛮横地涌入她干涸的经脉，冲刷着她疲惫欲死的意识！
“呃……”李雪痛苦地闷哼一声，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像一条被扔上岸的鱼！
这股冰冷的洪流来得快，去得也快。就在她感觉自己要被彻底冻僵、意识即将被冲散的瞬间，它又如同退潮般，倏地缩了回去！
但就在这冰冷洪流退去的刹那！
一股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带着急切的“意念”，如同黑暗中点亮的一盏小油灯，猛地在她混乱的脑海里亮了起来！
那“意念”没有具体的语言，更像是一种强烈的、不容置疑的指向——指向洞壁深处！指向那堆被枯枝败叶半掩着的、黑乎乎的东西！
那是……之前陆远“爆”出来的、还没来得及被战士们拿走的……一堆废旧金属零件？
还有……几个圆滚滚、沉甸甸的铁疙瘩（可能是未爆的日式手雷或掷弹筒榴弹）？
这“意念”是如此强烈，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瞬间压倒了李雪所有的虚弱和濒死的麻木！
李雪猛地睁开了眼睛！瞳孔深处，一丝极其暗淡、转瞬即逝的幽蓝光芒一闪而没！
她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双手猛地撑地，竟然硬生生把自己从地上撑了起来！
动作僵硬得像个提线木偶。
她看都没看旁边吓得魂飞魄散的张婶，眼睛首勾勾地，带着一种非人的空洞和执着，踉踉跄跄地扑向洞壁角落那堆破烂！
她伸出颤抖的、沾满自己血迹和泥土的手，一把抓住了一个圆滚滚、冰凉梆硬的铁疙瘩（手雷/榴弹），又胡乱地抓起几块棱角锋利的废旧金属零件，死死地攥在手里！
然后，她猛地转身，那双空洞又执着的眼睛，死死盯住了洞外——盯住了那辆正在不断开炮、为步兵提供火力支援的一式炮战车！
那细长的炮管子每一次喷吐火光，都像在她心口上狠狠砸了一锤！
“不够……不够……”一个嘶哑、完全不似她声音的低语，从她干裂的嘴唇里冒出来。
她像是梦游一样，又踉跄着扑向那个装松油的空陶罐碎片旁——那里，还残留着一小滩粘稠的、金黄色的松油。
她蹲下身，把手里攥着的冰冷铁疙瘩和那些锋利的金属零件，一股脑地……按进了那粘稠的金黄色松油里！
用力地搅动着！让它们沾满这滑腻、易燃的液体！
做这一切的时候，她的动作僵硬而疯狂，眼神空洞却又燃烧着一种不顾一切的火焰。
嘴角，一丝鲜红的血迹，再次无声地蜿蜒流下。
沾满了粘稠松油的铁疙瘩和金属零件，在她手中，泛着一种诡异而危险的油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