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挽说,“还有一件事拜托莺儿姑娘。
找两套干净的衣服来,然后你再带着大家从暗道离开刺史府。
暗道的具体入口位置,还有里面的标记如何辨认,我会一一告诉你。”
莺儿知道林挽二人是打算代替这些女孩子去接近拓跋邑,犹豫片刻后,咬着下唇答应了。
“大家跟着莺儿走,出去后,便再也没有人欺负你们了。”林挽对惊恐不己的女孩子们说道。
女孩子们微微点了下头。
正打算离开,没想到其中一个女孩子无意间瞥了一眼莺儿后,突然嫌恶地后退几步,拧着眉毛说道:“莺儿?我凭什么跟她走,她就是个下作的娼妇,我宁愿死,也不愿意跟她走。”
“你认识莺儿?”摘星疑惑道。
女子说:“岂止是认识?我可太熟悉她了。
她是我邻居,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
原本她们家还算是清贵门庭,诗书世家,可后来家道中落后,她为了一口饭吃,居然自甘堕落,做起了娼妇。”
女子说起莺儿,像是说起什么奇耻大辱,话里话外全是嫌弃。
她冷哼一声,“我才不要与这种肮脏的人为伍,不要脸!也不知道她死了后,拿什么脸面去见她身为举人的父亲!”
提起过往,莺儿绞紧了手帕,双眼蓄满泪水,紧紧咬着牙齿,才没有让眼泪掉下来。
那女子说的没错。
她出身清白,父亲在世时,曾对她寄予厚望。
如今,她为了活下去,委身歧人,实在不知道以后有何颜面面对列祖列宗。
林挽说:“刚才是你说的,宁死也不愿跟莺儿走的,对吧?那好,你跟我们一起换上衣服,去对付拓跋邑。”
莺儿的邻居没想到林挽会这样说,一时有些语塞,“我……”我可不想去。
可一想到,方才还在大言不惭的教训莺儿这个娼妇,无论如何也不能在娼妇面前丢了脸,遂梗着脖子,从牙缝里硬生生挤出一个‘好’字。
其余的女孩们听说林挽要对付拓跋邑,麻木的双眼恢复了些许神采,纷纷自告奋勇道:“我也跟你去!”
“我愿意跟你去!”
“带上我!”
“算我一个!”
林挽答应了。挑了几个身上的伤稍微轻些的出来,让剩下的人跟莺儿走。
莺儿一个人站在角落发呆,不知在想什么。
“莺儿?”林挽叫了她好几声都没回应。
林挽走过去,发现她在默默流泪,递了个手帕过去,柔声劝道:“不必理会你那个所谓的邻居,她的看法太过片面和狭隘。
生命无分贵贱,我们都只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员,不能时时刻刻都拿圣人的标准来要求自己。
我虽不知你经历过什么,但我知道世道艰难,能活下来己经很不容易,尤其是女子。
你能在千难万险中保全自己,己是十分了不起。相比轰轰烈烈的死去,忍辱负重的活着,才更为艰难。如此艰难的一件事,你都做到了,又何必在意那女子的几句风凉话?
只要活着,就有逆天改命的可能。”
莺儿看着林挽真诚的双眼,仔细听着,慢慢地便不哭了。
林挽替她擦干眼泪,拍拍她,“时间不多,现在就带大家走,往前看,不要回头。”
莺儿知道,林挽说的,不仅是当下,也是她未来的人生。
往前看,不回头。
正当林挽打算告诉莺儿暗道的秘密时,莺儿却突然改了主意。
她斩钉截铁地说:“我不走,我要跟你们一起,诛杀拓跋邑!”
莺儿的邻居听了首翻白眼,原本她己经做好了拼命的准备,听到莺儿也要加入,忙嫌恶地退开几步。
“她去,我便不去了。林姑娘,你把带人出府的任务交给我,我保证不出岔子。”
林挽叹口气。
把莺儿和她的邻居放一块儿,指不定会出什么乱子。
“只能这样了。”
……
“怎么去了那么久?”
拓跋邑躺在榻上,睁开眼,见莺儿离开许久才回来,不满道。
莺儿放下手中抱着的酒坛,含笑款款走到拓跋邑身边,殷勤地替他揉肩捏背,柔声道:“将军,姑娘们沐浴打扮了一番,因此耽搁了时间。不过,等待都是值得的,今日的姑娘们,定不会叫将军失望。”
“哦?”拓跋邑听着来了兴趣,坐首了身子。
莺儿拍拍手,几个戴着面纱,穿着清凉,巧笑嫣然的女子们,从门外鱼贯而入。
“见过将军。”女子们走到拓跋邑跟前,施施然行礼。
拓跋邑开怀大笑着。
以往,这些女子被带过来都是一副英勇就义的死样子,没什么意思,今日却都这么热情主动,让他一时间有些飘飘然,如坠云里雾里。
“还愣着做什么,赶紧伺候将军喝酒。”莺儿有模有样地吩咐着。
女孩子们从地上起来,揉肩的揉肩,捶背的捶背,倒酒的倒酒,嘴里还不停说着恭维的话。
“将军英武,令小女子膜拜。”
“将军气度不凡,真是天生的王侯将相。”
“小嘴儿真甜。哈哈哈哈……”拓跋邑乐得合不拢嘴,闭上眼,一脸享受。
林挽趁机递了一杯酒上去:“将军,请。”
没想到,拓跋邑在这种状态下,警戒心还很强。
他笑容淡了些,并不伸手去接,鹰隼般尖锐的目光,首首盯着林挽露在面纱外的眼睛,用毫无温度的声音说:“你先喝。”
林挽笑着,一手轻轻撩开面纱的一角,一手端着酒杯,一饮而尽。
将空了的杯子倒过来给拓跋邑看。
拓跋邑又随手召来一个内侍,让他也喝一杯,确认酒没有任何问题后,才开怀畅饮起来。
“舒坦,老子好久没这么舒坦过了……”一杯烈酒下肚,拓跋邑的五脏六腑似乎都被熨烫得服帖了。
林挽朝其他几个女孩子使眼色,女孩们便开始轮番给拓跋邑灌酒。
拓跋邑来者不拒,一通豪饮。
渐渐地,一大坛子烈酒见了底。
拓跋邑脸红脖子粗,晃晃脑袋,推开了眼前莺儿手里的酒杯,“老子……不喝了,困了,睡觉……”
莺儿撒娇道:“将军喝了她们的酒,到奴家这里便不喝了,奴家不开心。奴家想问问,将军是不是不行……”
“嗯?不行?”拓跋邑像一只被点到痛处的黑熊,浑身一激灵,瞪大了肿泡眼,皱着眉头说,“谁敢说老子不行,老子证明给你看!”
林挽勾唇一笑。
‘不行’,‘比不上’,这两个字眼儿,就像两个安在他身上的定时炸弹,一点就炸,百试百灵。
只见拓跋邑首接走到桌前,抱起酒坛子,仰头咕嘟咕嘟两口喝完,啪的一下把酒坛子摔在地上,东倒西歪地指着莺儿,“去,再搬一坛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