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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梵的草鞋磨穿第三双时，终于看见元城的城门。城楼飞檐上挂着成串的铜铃，每只铃上都刻着"元"字，风过时发出细碎的响，像极了星子巷老槐树的沙沙声。守城卫兵的甲胄上嵌着翡翠碎片，腰间悬着的却不是兵器，而是赌石用的洛阳铲。
"赌石旺季，入城费三枚铜钱。"卫兵敲了敲布梵的竹棍，"你这皮影挑子倒稀奇，能变戏法换钱不？"
布梵攥紧乒乓球皮影，摇头。他的挑子里除了瞎眼老头的竹棍、母亲的木箱，只有从废墟里捡来的半袋焦黑乒乓球。卫兵正要刁难，忽听城内传来喧闹，有人举着拳头冲出城门："狗日的'国石赌坊'！老子赌输了三亩地，你们竟用染色石英充翡翠！"
"又是赌石倾家的可怜人。"旁边的货郎低声嘀咕，"元城表面是'石来运转'的福地，实则是符号帝国的赌局——赌坊背后的老板，听说姓'国'。"
赌石街弥漫着檀香与铜臭混合的气味。街道两侧的店铺清一色黑底金字招牌，"国色天香"玉雕坊、"国泰民安"赌石场、"国士无双"鉴宝阁，每家店门口都摆着刻有"国"字的赌石。布梵路过"国石赌坊"时，看见赌徒们红着眼眶敲打原石，赌坊小厮则用银盘托着翡翠饰品，饰品上的"国"字纹路与山火中的机械残骸如出一辙。
"小老弟，来试试手气？"沙哑的声音来自赌坊角落的驼背老头，他面前摆着堆拳头大的原石，石皮上用朱砂画着北斗七星，"三枚铜钱一块，赌中翡翠算你的，赌输了……"老头咧开缺牙的嘴，"就给我唱段《星星谣》。"
布梵摸出枚焦黑乒乓球，放在原石堆上："我用这个换。"老头瞳孔骤缩，颤抖着拾起球："你从哪弄来的？这焦痕……是燕云山脉的山火？"
未等回答，赌坊突然传来惊呼。布梵望去，只见中央高台上，一名华服少年正用洛阳铲劈开拳头大的原石，翠绿的光芒映得他腰间的"国"字玉佩发亮。周围赌徒纷纷叫嚷："钱少爷又赌中了！这是本月第三块帝王绿！"
散场后，布梵在巷口遇见了钱多多。少年卸去华服，露出里面打满补丁的粗布短打，怀里抱着块其貌不扬的原石，原石缝隙里竟渗出微光——那是墨山道机关术的荧光粉。
"你盯着我看了一路。"钱多多咬开酒葫芦塞子，酒香混着松脂味扑面而来，"想知道为什么我总能赌中？"他掀开原石一角，里面露出微型皮影钉，钉上刻着"翡翠"二字，"赌坊的石头早被做了手脚，这些'国石'，不过是用皮影钉固定的幻象。"
布梵想起山火中的机械兽，掌心的朱砂痣隐隐作痛："你为什么还要帮他们？"
钱多多苦笑，扯开衣领，后颈赫然印着"国"字烙痕："我爹输光了家产，把我卖给赌坊当'活眼'。他们说，我的瞳孔能看见石头里的'国气'——狗屁，不过是给皮影钉当活容器！"
子夜，布梵跟着钱多多潜入赌石场后的山洞。洞壁上嵌着无数原石，每块石头都用牵机线连接着洞顶的"国"字阵眼。钱多多指着中央的巨型原石："那是'国运石'，赌坊宣称切开它能预见国家命运，实则……"
"实则用生魂炼制，操控赌徒的贪心。"布梵摸出乒乓球皮影，竹棍敲击洞壁，竟发出类似墨山道"破阵鼓"的声响。洞顶的牵机线开始震颤，原石表面的"国"字纹路纷纷剥落，露出底下普通的花岗岩。
钱多多瞪大双眼："你……你怎么知道这些？"
"因为真正的石头不会说话，"布梵将乒乓球放在"国运石"裂缝处，球面焦痕与石内的皮影钉阵完美重合，"会说话的，是想操控人心的鬼。"
刹那间，所有原石同时炸裂，飞出的不是翡翠，而是刻着赌徒姓名的皮影钉。钱多多后颈的烙痕随之消退，他拾起块碎石，石面上天然形成的纹路竟像极了燕云山脉的轮廓。
天亮时，赌坊燃起大火。布梵与钱多多坐在城墙上，看着百姓们冲进火场抢夺被解放的原石。钱多多摸出块鸡蛋大小的石头，石头里竟包着枚乒乓球，球面上用小篆刻着"元"字。
"元者，始也。"布梵想起母亲教他的《说文解字》，"或许这个城的名字，本就该是'原'——是原石的原，是原本的原，是百姓过日子的原。"
钱多多将石头抛向远方，石片划过晨雾，落在城外的麦田里。布梵看见，石片惊起一群麻雀，麻雀翅膀上的斑纹竟组成了"民"字。他忽然明白，所谓"国石"的骗局，终究抵不过田间麻雀的一声啼叫，抵不过赌徒们夺回良田时的一声欢呼。
"接下来去哪？"钱多多摸着后颈的淡疤，眼中有了光。
布梵望向燕云山脉的方向，那里的晨雾正逐渐散去："去天市垣。有人说，那里藏着能让星星说话的东西。"他握紧乒乓球皮影，竹棍上的寒鸦印记突然与钱多多腰间的原石纹路重合，"或许，还能找到让燕云十六声重新响起的办法。"
元城的铜铃再次响起，这次的声音不再细碎，而是带着破茧般的清亮。布梵知道，属于他的破局之路才刚刚开始，而在这路上，他不再是孤独的行者——至少，身边有了个同样握着"原石"的朋友，有了颗想要重新定义"元"字的心。
第十八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