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梵攥着乒乓球皮影躲在山洞口,浓烟从山谷深处涌来,将黄昏染成血色。三天前那场突如其来的山火,像是有双无形的手在推动——先是星子巷的老槐树突然自燃,接着火势借风势蔓延,烧毁了半个燕云山脉。此刻,他能听见山下传来零星的哭喊声,还有某种金属摩擦的"滋滋"声。
"爹!娘!"他嘶哑着嗓子喊,换来的只有山火的轰鸣。掌心的朱砂痣烫得惊人,竟在石壁上投出模糊的皮影——是持球拍的小人在奔跑,脚下踩着燃烧的星轨。布梵想起瞎眼老头的话:"当你听见星星的哭声时,就去老槐树底下。"可如今老槐树己烧成灰烬,只剩下焦黑的树桩,桩子里嵌着半块烧红的铜牌,牌面上"国器"二字被烧得扭曲变形。
火势稍减时,布梵顺着焦黑的藤蔓滑向谷底。月光下,他看见无数金属残骸散落在灰烬中,残骸上刻着陌生的符号:交叉的玫瑰与齿轮、缠绕着蛇的权杖、还有类似"国"字的变形纹章。这些符号他曾在文津馆的禁书区见过——那是西洋"符号帝国"的标记。
"他们为什么要烧山?"布梵踢开一块刻着玫瑰的残片,残片下露出半具机械兽骨架,骨架的胸腔里藏着个水晶瓶,瓶中装着黑色粉末,粉末上漂浮着细小的皮影钉。
突然,机械兽的眼睛亮起红光。布梵本能地后退,却见兽口中吐出卷羊皮纸,纸上用鲜血写着:燕云十六声,声尽国器亡。落款是个熟悉的寒鸦印记——是瞎眼老头的血!
暴雨在黎明前落下,浇灭了最后一丝火星。布梵在泥泞中摸索前行,忽然触到一具尸体——是文津馆的老馆长,他手中紧攥着本焦黑的《民声集》,书页间夹着片丹顶鹤羽毛,羽毛根部缠着根红绳,正是容鸢曾戴过的那种。
"布梵……"老馆长喉间发出气音,"去……天市垣……"他指向远处的山峰,那里有座废弃的观星台,台顶的浑天仪己摔成两半,两半仪器上分别刻着"民"与"声"。
当布梵爬上观星台时,暴雨突然变成了光雨。他看见,每滴光雨中都映着星子巷的过往:母亲在油灯下修补古籍,父亲用竹筷教他打乒乓球,瞎眼老头敲着竹板唱《星星谣》。光雨汇聚成洪流,冲开了浑天仪底座的机关,露出底下的青铜匣。
匣中是枚崭新的乒乓球,球面刻着密密麻麻的小字,布梵认出那是用三十种语言写的"自由"。当他拾起球的瞬间,观星台的残垣突然发出共鸣,竟拼出了墨山道追星舟的轮廓。
下山的路布满陷阱:会喷射毒烟的青铜莲花、悬浮在空中的皮影钉阵、还有用"国"字符号组成的激光网。布梵想起瞎眼老头教他的"影子步法",踩着自己的影子左躲右闪,手中的乒乓球竟自动飞向皮影钉,每击中一枚,就有段记忆碎片浮现——是叶万山等人破局的画面。
"原来他们真的存在过……"布梵喃喃自语。当他躲过最后一道激光时,发现自己站在星子巷的废墟前。曾经的青石板路己被熔成玻璃,玻璃下埋着无数乒乓球,每个球上都刻着百姓的名字。
在自家的废墟里,布梵找到了母亲的木箱。箱中的乒乓球皮影完好无损,旁边还有封烧焦的信,信上写着:"梵儿,若我们遭遇不测,记住:真正的'国器'是民心,而你的掌心,握着打开民心的钥匙。"
布梵站在老槐树的残桩前,将两枚乒乓球放在树桩的北斗凹痕里。奇迹般地,焦黑的树干竟抽出新芽,新芽上挂着的露珠,映着重新清朗的星空。
他望向燕云山脉,山火过后的焦土上,竟有幼苗破土而出,幼苗的叶片形似乒乓球拍。布梵知道,这是百姓们曾在山脚下种的"民声草",如今,它们将在灰烬中重新生长。
掌心的朱砂痣突然发出微光,与空中的乒乓球产生共鸣。布梵举起球拍状的叶片,对着初升的朝阳打出一道弧线。乒乓球穿过晨雾,落在远处的溪流中,激起的水花里,他仿佛看见叶万山等人的笑脸。
"我会找到你们的声音。"布梵对着星空承诺。他拾起瞎眼老头留下的竹棍,将乒乓球皮影系在棍头,然后踏上了未知的旅途。身后,星子巷的废墟在晨光中渐渐模糊,而前方的山道上,一枚带着焦痕的乒乓球正在滚动,像一颗永不熄灭的星子,照亮着这个失去了所有见证者,却依然充满希望的世界。
第十七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