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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的晨雾总带着几分缠绵，像一张细密的薄纱，温柔地笼罩着整个苏州城。天还未大亮，玉莲便坐在梳妆台前，铜镜里映照出她秀丽却略显疲惫的面容。昨夜，她又在江承渊的书房里翻阅那些堆积如山的文书到深夜，试图从中寻找到一丝能够解开苏州官场暗流涌动谜题的线索。手中的账本摊开在案，密密麻麻的数字在晨雾的笼罩下显得有些模糊不清。玉莲握着账本的指尖突然顿住，窗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那脚步声轻盈却又带着几分犹豫，像是在徘徊。
不多时，春燕端着新沏的碧螺春走了进来。晨光透过窗棂，洒在春燕的身上，为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玉莲不经意间抬头，便看到春燕发间新添的淡粉绢花随着步伐轻轻颤动。那绢花虽不是什么贵重之物，却为春燕清秀的面容增添了几分娇俏。玉莲分明记得，那是昨日集市上卖胭脂的货郎赠送的小物件，当时春燕耳尖泛红，连声道谢的模样还历历在目。往常的春燕，在这府中做事总是风风火火，干净利落，从未像近日这般，连走路都似乎带着心事。
“最近总见你心不在焉。”玉莲放下手中的狼毫，那支狼毫是江承渊特意从湖州寻来送给她的，笔尖还残留着未干的墨渍。她的目光扫过春燕藏在身后绞着衣角的手，那双手因为紧张而微微发白，“可是府里的差事累着了？”玉莲的声音轻柔，带着几分关切。在这偌大的府中，春燕不仅是她的丫鬟，更是她在这异乡最亲近的人之一。
春燕像是被烫到般后退半步，手中的瓷杯在托盘上磕出轻响，清脆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突兀。“夫人，我......我就是有些困乏。”她垂着头，发梢挡住了眼角的慌张，声音里带着明显的不自然。那低垂的眉眼，躲闪的目光，都在无声地诉说着她心中藏着的秘密。
这抹异样落在玉莲眼底，让她心中的疑惑更甚。想起近日春燕总在傍晚借口去厨房，回来时却鬓角微湿，像是刚刚经历过一场紧张的会面；昨日浣衣时，竟对着水盆里的倒影发怔许久，眼神中满是少女怀春的羞涩与迷茫。玉莲起身关上门，这一举动不仅隔绝了外界的嘈杂，也为两人营造出了一个私密的空间。她执起春燕冰凉的手，那双手因为常年劳作而略显粗糙，却此刻却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咱们主仆一场，你若有难处，尽管说与我听。”玉莲的话语中满是真诚，眼神中也充满了信任。
春燕咬着下唇，眼眶渐渐泛红。在玉莲温柔而坚定的目光注视下，她内心的防线一点点崩塌。沉默半晌，她突然从怀中掏出半块桂花糕，油纸包上还沾着新鲜的草屑，仿佛在诉说着它经历过的路途。“三日前，我在城隍庙遇到个书生......”春燕的声音细若蚊蝇，带着少女的羞涩与忐忑，“他衣裳打着补丁，却肯把仅有的糕点分给乞儿。我帮他捡起掉落的书卷时，他夸我的帕子绣工好......”
玉莲展开她攥得发皱的帕子，边角处歪歪扭扭绣着并蒂莲，针脚凌乱却透着股执拗。那每一针每一线，都像是春燕对美好爱情的向往与憧憬。春燕的声音带着哽咽，继续说道：“后来我总在庙会遇见他，他说他叫沈文远，在书院读书，想考取功名......”说到这，少女脸上又泛起羞涩的红晕，眼中闪烁着憧憬的光芒，“他还说，等有了出息，要......”话音戛然而止，春燕突然慌乱地擦眼泪，仿佛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夫人，我是不是痴心妄想？”
玉莲将人搂进怀里，想起自己初遇江承渊时，也是这般怀揣着小心翼翼的欢喜。那时的她，在这陌生的苏州城里，江承渊就是她的依靠，是她心中最温暖的存在。她正想开口安慰春燕，告诉她爱情不分贵贱，只要真心相爱，一切皆有可能。然而，忽听得院外传来喧哗，打破了这短暂的宁静。
管家王福神色焦急地叩门，声音中带着掩饰不住的慌张：“夫人！知府大人被御史弹劾，说是包庇盐商，这会儿正在衙门受审！”这消息如同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玉莲的心头。春燕猛地抬头，泪水还挂在睫毛上，眼中满是惊恐与担忧。玉莲的手死死攥住袖中的帕子，指尖传来的刺痛让她瞬间冷静。自从上次李、王夫人的矛盾化解后，她便隐隐察觉，暗处那双操控一切的手不会善罢甘休。而此时江承渊被弹劾，莫非与春燕喜欢的书生有关？
“备车，去衙门。”玉莲披上斗篷，动作干脆利落。余光瞥见春燕将桂花糕塞进袖中，眼神中满是担忧，那模样仿佛在担心自己心上人的安危。玉莲心中暗自思量，当马车驶过青石板路时，车轮碾过石子发出的声响，像是在敲击着她的心脏。她突然想起沈文远这个名字——在整理江承渊书房时，曾见过一份关于盐税案的密报，其中提到的线人，也姓沈。难道春燕倾心的书生，竟是解开苏州官场迷局的关键？而这场突如其来的弹劾，究竟是巧合，还是有人蓄意将她卷入更深的漩涡？
马车在街道上疾驰，窗外的景色飞速后退。玉莲透过车窗，看着苏州城熟悉的街道，此刻却仿佛笼罩在一片阴霾之中。平日里热闹的集市，此刻也显得有些冷清，行人匆匆，脸上都带着担忧的神色。知府大人被弹劾的消息，显然己经在城中传开，引起了不小的恐慌。玉莲的心中思绪万千，她深知，这一次的危机，不仅关乎着江承渊的仕途，更关乎着整个苏州城的未来。如果江承渊真的被冤枉，那么背后的黑手究竟是谁？他们又有着怎样不可告人的目的？春燕与沈文远的相遇，真的只是偶然吗？还是说，这一切都是有人精心策划的阴谋？
随着马车缓缓停下，玉莲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装，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挑战。她知道，在这暗流涌动的苏州官场中，她必须保持冷静，抽丝剥茧，才能找到真相，还江承渊一个清白，也还苏州城一个安宁。而春燕，紧紧跟在玉莲身后，眼神中既有对心上人的担忧，又有对未知的恐惧。她不知道，等待着她和沈文远的，将会是什么样的命运。在这风云变幻的局势中，每个人的命运都如同风中的浮萍，身不由己，却又不得不奋力抗争。
（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