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光芒中,姜伯约眼前的景象瞬间变幻。
站台焕然一新,青铜光泽温润,轨道延伸向光芒涌动的虚空。
站台边缘,姜父怀抱襁褓婴儿,婴儿的眉心有光纹流转,与姜母额心“岁”字神文光芒交相辉映。
此时幻象呈现的场景,和姜伯约之前通过龟甲上看到的场景一样,都是两他的父母正准备登车。
姜父轻贴婴儿脸颊,声音在姜伯约灵魂深处响起:“伯约吾儿…此去前路凶险…唯留此‘锁’,护汝平安…”
姜母含泪决绝,指尖凝聚“岁”文本源白光,点向婴儿眉心:“以此本源…暂镇汝之血脉…封汝燔祭之眼…实为…守护…”
就在姜母指尖即将触及婴儿眉心的刹那!
姜伯约的目光,却猛地被站台边缘一处不起眼的阴影角落吸引!
那里,站着一个约莫十岁左右的男孩!
男孩衣衫褴褛,身形瘦小,脸上沾满污迹,但那双眼睛…那双眼睛是异色双瞳!左紫右黑!
与姜伯约此刻的眼睛,与他记忆中自己十岁时的眼睛…一模一样!
男孩的脸上充满了无法形容的焦急、恐惧和一种撕心裂肺的渴望!
他拼命地想要向前冲,想要冲向那即将关闭的车门,冲向姜父姜母,冲向那个襁褓中的婴儿!
但他的身体却被一股无形的、强大的力量死死束缚在原地!
就像被困在琥珀中的飞虫,只能徒劳地挣扎,张大嘴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男孩儿的眼神死死锁定襁褓中的婴儿,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悲伤和一种…仿佛看到自身命运般的绝望。
看到这一幕,姜伯约突然感觉浑身发冷,就像有人用冰冷的钢针狠狠刺入他的灵魂!
姜伯约回忆起他在龟甲幻想中,也曾看到过这个小男孩,但是当时因为大脑接受太多信息,导致思维混沌并没有反应过来。
但是现在姜伯约猛然察觉出一丝不和谐的地方
在他的记忆里,十岁那年他的父母登上这趟绿皮列车,失去踪迹。
也是这一年他被送进的孤儿院,他清楚的记得孤儿院冰冷的床铺,记得窗外灰蒙蒙的天空…
可是幻象中父母怀中抱着的婴儿不是他,又会是谁呢?
按照幻象中揭示的真相,他应该从未见过父母,更从未到过这样的地方!
如果说他10岁前的记忆被人做过手脚,可为什么…为什么幻象里,又会有一个十岁的“自己”,出现在父母登车的现场?
10岁那年的自己做了什么?为什么会被束缚?
他为什么那么悲伤绝望地看着那个婴儿?
震惊与混乱中,姜伯约右眼的本能瞬间被激发!深邃的黑暗如同实质般投向那个被束缚的十岁男孩!
在渊瞳的视野里,男孩周身笼罩着一层极其微弱的、与整个幻象时空格格不入的“光晕”!
姜伯约察觉到,男孩周身笼罩的并非能量光芒,而是一种…时间的“褶皱”与“断层”!
仿佛一块不属于这个时空的碎片,被强行嵌入了一幅古老的画卷!
男孩身上的时间流动轨迹,与幻象中父母登车的时间维度,存在着肉眼难以察觉、但在渊瞳下却清晰无比的错位感!
所以说,此时站台上出现的10岁那年的自己是一个外来者!
一个从其他时间点闯入此刻的“偷渡客”!
姜母指尖的白光融入婴儿眉心,光纹内敛。婴儿啼哭。
姜父登上列车前最后回望了一眼,目光仿佛穿透时空落在姜伯约身上:“待汝集齐三文…明悟…吾等苦衷!”
姜父姜母转身,踏上轨道,走向光芒中隐约可见的青铜列车轮廓。
姜母踏入车门前,最后回眸,目光复杂地扫过襁褓,也…似乎极其短暂地、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悲悯,掠过了那个在阴影中无声挣扎的十岁男孩?
车门关闭。列车启动,化作流光消失。
幻象如潮水退去,却给姜伯约留下了更多的疑问。
姜伯约猛地抽回手,踉跄跪倒,剧烈的喘息中,悲伤、震撼、以及更强烈的、颠覆认知的困惑如同海啸般将他淹没!
十岁…那个被束缚的十岁男孩…
他到底是谁?
如果那是“自己”,为什么自己的记忆里没有这一幕?为什么他会被束缚?为什么他能从另一个时间点出现在父母登车的现场?
如果不是自己…那双一模一样的异色双瞳又作何解释?
他十岁之后,在孤儿院之前的岁月…到底发生了什么?那段记忆…是真实的吗?还是…被什么力量抹去或篡改了?
“爹…娘…”
姜伯约的呜咽中,第一次掺杂了深深的迷茫和恐惧。
父母留下的守护之“锁”,似乎也锁住了他生命中一段至关重要的、充满了未知与凶险的空白!
姜伯约踉跄着后退一步,如同虚脱般单膝跪倒在地,他大口喘息着,脸色苍白如纸,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痛得无法呼吸。
姜伯约双眼的泪水混合着眼角未干的血痕,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
他终于明白了!
“岁”文为何与他共生!
为何剥离会自毁!
那并非单纯的钥匙,更是父母以自身神文本源为代价,为他设下的保护之“锁”!
锁住那可能反噬自身的“燔祭之眼”,也锁住了他过早知晓真相、首面恐怖宿命的可能!一切,都是为了守护他平安长大!
“爹…娘…” 姜伯约的喉咙里发出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受伤幼兽般的呜咽。
沉甸甸的真相和父母所做出的无奈牺牲,还有一份幻象中跨越时空也无法消弭的思念与愧疚,几乎将他淹没。
卢毅、陈真、黄术都沉默了,他们虽未看到幻象,但从姜伯约剧烈的反应和那悲怆到极点的气息中,感受到了那份沉重。
阿狼挣扎着睁开血红的眼睛,看向姜伯约,喉咙里发出低低的、担忧的呜咽。
而在所有人陪伴着沉浸在悲痛的氛围中的姜伯约的时候,唯有躲在角落里的李肃,站在阴影里,低着头,手指在背包内侧快速记录着什么,嘴角似乎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