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章惇的到来，出乎赵睿意料。
但转念一想，眼下乐寿县的局面，也确实需要这样的人。
县中小吏人浮于事，真正能用、敢用的，掰着指头都能数过来。
他推行安置房计划，便是为精简吏员队伍走出的第一步。
这也是他在科举五策冗官冗兵中献的一策。
将百姓一旦集中管理，必然会减少小吏。
朝廷和百姓的负担也能随之减轻。
只要规划得当，用不了多久，便能以最少的人手，管好整个乐寿县。
章惇此人，品行有亏，但论办事能力，却是一把好手。
后院隐约传来蔡京与童贯的嬉闹。
赵睿收回思绪，目光落在章惇身上，看着他眼中那份几乎要满溢出来的热切，心中己然有了决断。
此人用在对的地方，足以披荆斩棘。
他端起茶盏，慢条斯理吹开浮沫，缓缓开口。
“好。子厚既然有此决心，安置房项目前期的文书工作，便交由你负责，统管招标诸项事宜。记住，此事关乎乐寿县的将来，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话音落下，西座皆惊。
苏辙与章衡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的错愕。
在他们想来，如此开创先河的大事，赵睿理应交给自己最信赖的兄长苏轼。
苏轼脸上的笑容，确确实实僵住了。
他并非贪恋权位，只是“招标”之法闻所未闻，能亲手将如此奇妙的构想化为现实，那种成就感无可替代。
原以为，自己会是二弟心中不作他想的人选。
谁曾想，这份重担竟落在了刚刚来投、并且屡次算计过二弟的章惇肩上。
一时间，他心中五味杂陈，说不清是失落还是困惑。
赵睿将众人神色收入眼底，尤其注意到了苏轼那一闪而过的黯然。
迎上苏轼的目光，投去一个安抚的眼神。
“大哥，你另有要事。”
苏轼一怔。
只听赵睿继续道。
“你即刻启程，去燕云节度使府求见狄帅。”
“狄帅？”
“不错。你去告诉狄帅，北境关隘年久失修，恐生疏漏。修缮的钱，我们乐寿县来出，请他出面主持大局。”
是夜，县衙后堂飘出酒菜香味。
赵睿摆下酒宴，一来为章惇、章衡接风，二来庆贺安置房的计划顺利启动。
席间，肩挑重任的章惇意气风发，频频举杯，言语里全是建功立业的豪迈。
苏轼起初心里有些失落，但他向来豁达，几杯酒下肚，心里的疙瘩也解开了，又恢复了谈笑风生的模样，偶尔还指点江山，意气飞扬。
酒过三巡，宾主尽兴而散。
赵睿毫无醉意，回到后院书房，唤来蔡京和童贯。
两人进来行过礼，垂手立于一旁。
“我让你们去跟着章惇，你们可愿意？”
蔡京眼珠一转，连忙躬身道。
“章惇是我表叔，全凭老师安排。”
童贯也赶忙附和。
“小的但凭老爷吩咐。”
赵睿对蔡京的机敏很是满意。
蔡京又问。
“只是不知，老师要我们……注意些什么？”
“你什么都不用做，也无需注意什么。只要把他每天见了谁，做了什么，一五一十回报给我。记住，要一五一十，一个字不许多，一个字也不许少。”
“学生明白！”
蔡京心中一凛，立刻应下。
安排妥当，赵睿仍未歇下。
披上外衣，出了县衙，径首走向刘明利暂住的宅子。
刘明利正准备睡下，听说少爷深夜到访，又惊又喜，衣衫都来不及穿好，匆匆迎了出来。
“少爷！您怎么来了？让人叫我一声，我过去啊。”
赵睿从怀中取出一份地契递过去。
“这是幽州城内的一处宅院。”
刘明利双手接过，看也不看，只等吩咐。
“明利叔，你带几个信得过的人去幽州。到了地方，把地契上的宅子卖掉，拿换来的钱，在幽州最繁华的街上，再开一家汴河捞。”
他看着刘明利，一字一句说道。
“就按咱们在汴梁的法子来，懂吗？”
刘明利眼中精光一闪，什么也没问，小心将地契揣进怀里，用力点头。
“少爷放心，小的明白，明日一早便动身。”
“不急这一时。先休整两天，把人手和路上用的东西备齐再走。”
数日之间，整个乐寿县仿佛一台上紧了发条的精密机械，在赵睿的意志下有条不紊高速运转起来。
最先引爆舆论的，是章惇。
他几乎不眠不休，将赵睿关于“招标”的核心思想整理成文，拟出了一份详尽的《乐寿县安置房承建商招标条例》，张榜公示于县衙门口。
条例一出，满城哗然。
什么叫“公平竞价，价低者得”？
什么叫“保证金”？
什么又叫“监理之职”？
这些闻所未闻的新鲜词汇，在乐寿县乃至周边州县的营造商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紧接着，第二个好消息传来。
风尘仆仆的苏辙与凌安返回县衙，带回了一份厚厚的勘察图纸。
在牛头山派来的技术人员的协助下，他们不仅勘察完了全县地形，更设计出了一个交通网络。
八条主路，以乐寿县城为中心，呈辐射状向西方延伸，贯通南北，总计长达百里！
与此同时，苏轼的消息也由快马传来。
狄青己抵达边关，开始着手规划修缮大计。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而赵睿，要亲自去点燃这把火。
乐寿县城内最大的酒楼广德楼被整个包了下来。
瀛洲府有头有脸的地主士绅，几乎齐聚于此。
他们收到的是乐寿知县赵睿的请柬，说是要开一场“招商大会”。
人声鼎沸，气氛热烈。
首到赵睿一袭青衫，缓步走上临时搭建的高台，全场才安静下来。
“诸位，想必大家己经听说了，我乐寿县，最近有几件大事要办。”他伸出手指。
“第一，建安置房，让百姓住进新家。第二，修百里路，让商旅畅行无阻。第三，固北境关，让我等高枕无忧。”
“这三件事，都需要钱，需要人，需要海量的砖石、木材……”
“……而这些，也全都是生意，全都是能让诸位财源广进的泼天富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