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皇上对玉家不满,如今玉家主母正忙着西处交际,顾不上这些小事,倒正是张妈妈赎身的好时机。
又因上面己经定了让玉璇进宫,府里管事如今都给她几分薄面,这件事并不难办。
玉璇真想让张妈妈有去无回,可惜她不敢。
因为张妈妈还有好几个家人,张妈妈死了他们不会善罢甘休,远在肃州的玉瑾也不会罢休。
看出她的顾虑,张妈妈道:“十九姑娘大可放心,公开这件事与您、与我们姑娘都没有好处。日后您走您的阳关道,我们姑娘走她的独木桥,您做那高高在上的宫妃,我们姑娘远嫁肃州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回京,您二位从此就各不相干了。”
玉璇低声威胁道:“希望你们说到做到,我若是落不了好,定也不会让玉瑾好过。”
她眼神中透露出的犹豫和不安,暴露了她的色厉内荏。
张妈妈应诺,追问道:“那奴婢一家赎身的事?”
“我这就让易妈妈去办。”玉璇恨恨的把信攥在手里。
暗恨不己。
张妈妈走后,玉璇不甘心道:“易妈妈,我真想杀了那刁奴……”
“不可!张妈妈一家在府里多年,不是你我能对付的。”易妈妈安慰道:“十七姑娘应该是早就知道连翘的事,她那人面冷心冷,不是多事的人,要不是怕张妈妈赎身遇阻,她恐怕永远不会把这件事说出来。”
易妈妈还要哄着玉璇进宫搞事情,才不想她折在这等无关紧要的小事上。
玉璇不确定的问:“玉瑾为何能放下荣华富贵,甘愿下嫁给没有官身的学子?”
易妈妈不屑道:“柳姨娘教的呗,只教她‘宁做穷不做富人妾’,却没教她‘贫贱夫妻百事哀’,她以为躲了皇宫内院高门大户的宅斗,嫁到小户人家就能免了纷争吗?呵,天真!高嫁吞针,低嫁吃屎。”
“小户人家吃二两肉都得精打细算,她那点儿嫁妆得养活一大家子人。还有,她那病殃殃的样子,能生一个孩子就顶天了,她婆家人能原意?最后还不是得给相公纳妾,拿嫁妆养庶子,一辈子窝窝囊囊有什么意思。”
易妈妈的话,如同一剂良药,瞬间驱散了萦绕在玉璇心头的阴霾,她眼里的忧虑渐渐化作安心的笑意,重重地点了点头:“妈妈说的有理,你快去把张妈妈赎身的事办了吧!”
“是!”
易妈妈心里暗骂张妈妈老奸巨猾,故意不提赎身银子的事,摆明了是要她们来出,可被拿住了把柄,她们不得不办。
那边张妈妈避着人,到了红裳住的屋子。
因是不受宠的侍妾,红裳只分到一间逼仄的小房子,张妈妈到时夜色渐浓,红裳却站在廊下发呆,头发被细雨淋湿,贴在头上脸上显得无比狼狈。
“下着雨你站这里作甚?身子不要了?”张妈妈气的把她往回拉了拉,低声训斥道。
红裳没精打采的看了她一眼:“妈妈怎么往这边来了?”
张妈妈恨铁不成钢,想骂上她几句,又怕耽误了功夫:“找个没人的地方,我问你句话。”
“上我屋里吧!”红裳道:“我屋里没别人,分来的那个小丫头早就攀高枝去了。”
因为她总是板着个死鱼脸,九少爷玉琮早就对她失了兴致,分来伺候她的小丫鬟见没出路早就跑了。
张妈妈随她进了屋,看着屋内斑驳的墙皮、单薄的被褥,不由气的举手拍了红裳一巴掌:“你怎么就过成这样……”
她手举得高,落在红裳肩上却轻飘飘的没有力道。
红裳露出个苦涩的笑容:“快别说我了,妈妈您是有什么事要我做吗?”
“你可愿意离开玉家?”张妈妈将声音压到最低:“我这话是代姑娘问的。你若愿意就点点头,不愿就当我今天没来过。”
红裳捂唇,瞬间红了眼眶:“姑娘,她,她还好吗?”
“姑娘好的紧,如今己经有六个月的身孕,快没时间了,你只说愿不愿离开这里?”张妈妈道。
红裳忙不迭的点头,一把抹去泪水:“我愿意,可是……”
张妈妈掏了张银票,又拿了一些首饰递给她:“九少奶奶的乳母是个认钱不认人的,你拿这些去换你的卖身契。不要耽误,连夜就去,等明早府里开了门趁机溜出去,你若还想伺候姑娘,明日在东城门外等着我们,若是不想,就走远点找个地方安定下来。”
她不担心红裳去告密,这丫头心善,宁可伤了自己也不会伤害她们。
若不是心善性子软,当初也不会被亲生爹娘拿捏。
“我自是还想伺候姑娘。”红裳接了张妈妈给的细软,不再悲春悯秋,立刻振作起来:“妈妈放心,这些算我借的,日后我定还您。”
张妈妈欣慰的点点头:“好,我等你还我。切记小心行事。”
“妈妈放心。”
说来也巧,易妈妈找大管家时,大管家正在掂量府里要发卖的下人名单。
易妈妈出手大方,又说十九姑娘会领他的人情,大管家便爽快的把张妈妈一家的身契翻出来,在名单上添了几笔。
反正本来就要大批发卖下人,他这样做不逾矩亦不为难。
次日,三月初一,卯正,玉家开了各处角门。
张妈妈一家和红裳分头从几个门顺利离开玉家,并未引起关注。
刘庄头带着提前为她们办好的路引,买好的骡车,一大早就在东城门外一里地远的地方等着了:“十七姑娘的在信上交待,让你们尽快离开京城,走上一天两天的再作修整。”
这个时候,玉家主母就算知道张妈妈等人赎身离开了,也分不出精力来关心这事。
玉瑾担心的是九少爷玉琮。
玉琮先是“柳姨娘的儿子”,后是“十七姑娘的亲兄长”,离了亲娘和妹妹,他啥也不是。
其他少爷要么亲娘给力,要么媳妇娘家给力,要么自己给力,他一样都没有。
偏偏心气儿又高,弄得兄弟们都不乐意搭理他,媳妇也嫌他没本事。
他在兄弟和媳妇那里受了气,就发泄到下人身上。
因张妈妈一家原是柳姨娘的人,他小时候张妈妈照顾过他几年,穆思远是他曾经的玩伴,他便常去做贱张妈妈等人,连张妈妈唯一的孙子,西岁的飞哥儿也在他强势要求下给他儿子做了玩伴。
那欺软怕硬的怂货,若是知道张妈妈离开,真有可能会气急败坏的出城追一追。
刘庄头留在京城打理玉瑾在城郊的田庄,还有城里的两个小铺子,并不和张妈妈她们一道离开。
他亲昵的抱起飞哥儿掂了掂:“一年没见,这小子长高了这么多!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穆兄弟,弟妹,还请二位代刘某向姑娘问好。”
穆叔拱手:“刘兄保重!”
张妈妈屈膝:“刘庄头放心,我一定转达到。”
“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