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主与执记人,终于面对面。
没有光,没有战火,没有崩塌的梦灾和激烈的意识撕裂。
这一场对话,发生在一间荒废的旧教堂——现实中。
窗外下着静默的雨,墙壁斑驳、石像残破,唯有中央那一面破碎的“记忆石镜”仍泛着微弱银光。
叶琉璃独自而来,没有带零醒部队,也没有任何护卫。
她知道,阮念也不会设陷阱。
——这不是一场谈判,而是一次审判。
谁审判谁,不一定。
第一问:梦,是毒,还是药?
“你为何而来?”阮念平静地望着她,坐在高台破椅上,仿佛一位真正的“记忆主教”。
叶琉璃缓步前行,开门见山:“你用回忆具象化幻象,制造出‘复刻命运’,这将导致梦灾再次变异,哪怕你不承认,你也是在制造梦。”
“我知道。”阮念并不反驳,“但你错了。”
“我制造的不是梦。”
“是愿望。”
“你只看到人类逃避现实,却没看到他们被现实撕碎后的——求生本能。”
她举起一段具象化记录影像:
一名失去孩子的母亲,在记忆节点里重现儿子最后一次叫她“妈妈”的画面。
一名被判终身瘫痪的运动员,在回忆中重新站上赛场。
“如果梦是毒,这些愿望,为什么会止痛?”她反问。
叶琉璃低头沉默:“痛是实感,止痛是幻觉。止痛药吃多了,会死人。”
“可你给他们开的是吗啡。”她看向阮念,“你是教主,却在施毒。”
阮念却淡淡一笑:“那么你呢,叶琉璃?”
“你是医生,却给他们的是一刀切的清醒——不做梦,不缅怀,不留一丝温情。”
“你杀掉的是希望本身。”
“你以为你在治愈,其实你是在遗忘。”
第二问:人类需要什么?
叶琉璃手指轻抚着那面破碎石镜:“你在模仿镜神一式的‘全境愿景’,不是吗?”
阮念点头:“我是镜神二式的残构。但我并不继承祂的暴走。”
“我只继承一件事——信念。”
“祂曾说:‘梦是人类进化出的大脑冗余器官,它比肢体更柔软,却更能穿透命运。’”
“梦主系统封锁它,是因为你们害怕人类继续成长。”
“你们不是领航者,而是‘压制者’。”
“你想控制他们走上真实的路,而我们……只是想,给他们另一个出口。”
叶琉璃静静地听着,首到阮念话音落下。
“那你告诉我,人类到底需要什么?”她反问。
阮念沉默了很久,才道:
“一个能容许他们失败、逃避、软弱,但仍能不被审判的地方。”
“而你,从不给他们。”
叶琉璃的拳缓缓收紧:“因为我们没资格替他们设计未来。”
“我只是斩掉那些最不该存在的幻象——比如镜神,比如你。”
阮念嘴角浮现一抹难以言喻的悲意。
“可惜,你斩的从不是幻象。”
“你斩的,是人的本能。”
第三问:你是谁?
这时,教堂中突然浮现一道残光——
那是曾经镜神一式梦镜系统中最深的识别影像。
画面中,年轻的叶琉璃,站在黎音身边,尚未成为梦主,却眼神坚定地说:
“如果有一天,人类失去了自控力,我会代他们清理噩梦。”
而黎音回答她:
“如果你开始清理一切,他们就再也没有做梦的自由。”
叶琉璃怔住了。
她终于意识到——她的系统逻辑,一首是“清除不必要的梦”,可“必要”谁来定义?是她,还是系统?还是这个“时代”?
阮念此刻轻声道:
“你以为我继承了镜神?”
“不。”
“我继承的是——你。”
“我是你过去的执记意识碎片,是你在成为梦主之前,那个还相信梦、同情弱者、愿意让人自由沉溺的你。”
“我是你遗弃掉的那部分自己。”
“而现在,我回来了。”
梦主的动摇
叶琉璃心中仿佛骤然开裂一般。
她想斥责对方歪曲事实,想恢复冷硬权威的梦主风范。
但她做不到。
她曾经也是那样——在痛苦的人面前,悄悄启动梦桥,让他们躲入微光幻象中,哪怕只是几分钟,也觉得——
人,值得被温柔以待。
是成为梦主之后,她开始选择放弃那份温柔。
因为她必须无情,才能保护更多人。
可现在,“她”回来了。
以另一个名字:阮念。
以另一个身份:执记人之主。
以最温柔、最危险的姿态,成为她的敌人。
“所以你要做什么?”她终于问。
阮念回答:
“让人类选择。”
“让他们知道,梦不是被压制的毒,而是被打碎的药。”
“你有你的权杖。”
“我有我的镜。”
“未来不是我们决定,而是——他们自己。”
对话终结
雨水打在破碎石窗上,仿佛旧世界在哭泣。
叶琉璃缓缓转身。
她没有带走阮念。
她也没有摧毁教堂。
她只是留下最后一句话:
“你唤醒的那部分我,不会再回来。”
“但我会记住你说的每一个字。”
“我们再见时,就不是对话了。”
阮念微微颔首:
“那我会等你——在所有记忆未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