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小二的声音戛然而止,他干笑两声打哈哈道:
“没,没什么,就是客官看着面生。”
杨鸣转回头,坦然道:
“昨晚太晚了,不便打扰,就先睡了一晚。”
说罢,他拿出一锭银子轻敲在桌上:
“这是昨夜的房费,还有给我打些你们这里最好的酒,打满这个葫芦,剩下的就当作赔偿。”
杨鸣将酒葫芦一同搁在了柜台上。
原本还有懵的掌柜,一听这话,迅速反应了过来,他拿起银子咬了口,顿时喜笑颜开,连声应道:
“没问题,这就给客官将酒葫芦打满。”
“咱们这虽然只是客栈,可这京都最好的酒,咱这也是有的!”
店小二机灵地拿着酒葫芦下去打酒了。
杨鸣长腿勾过一张椅子,随意坐在桌边等着店小二将酒打来。
几声细微的脚步声在楼上响起,杨鸣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并未在意。
苏梦枕从楼上下来,目光顺势往下望来,在看见坐在桌边懒洋洋的杨鸣时,霎时睁大了眼睛。
他以为自己眼花了,急于判断楼下的人是不是杨鸣,一时间忘了自己还在下楼梯,脚下顿时踩了空。
“哐当!”
苏梦枕膝盖狠狠撞在了旁边墙上,脚下踉跄着差点从楼梯上摔下来,幸亏苏梦枕反应迅速,调整了步伐,这才避免了滚下去的命运。
掌柜和店小二都吓了一跳,急忙走过来,关切地问:
“客官有没有摔到哪里?”
“哐当”声响起的时候,杨鸣就循声看了过来,正巧看到了苏梦枕险些摔下楼梯的窘境。
他先是惊异,还不等他去查苏梦枕的下落,就先在这里遇见了。
随即杨鸣抚掌笑话故友:
“苏楼主,你这功力有所退步啊,下楼梯都能摔到,这要是叫楼里的人看见,你这一世英名不保啊。”
苏梦枕愣住了,他半响才反应过来,楼下那个嘲笑他的家伙,竟然真的是杨鸣!
“凤歌!”
他手一撑护栏,干脆利落地翻过去,几步就到了杨鸣面前,惊喜异常:
“果真是你!没想到还能在这里见到你。”
前日他还觉得,和他一起被石碑复活的是雷损,可能见不到昔日故友,没想到才隔了一日,居然心愿成真,遇到了往昔故友!
苏梦枕鲜少有这般情绪明显外泄的时候,正巧杨鸣打的酒都装进酒葫芦里,被端了上来。
骤然再听见这个表字,杨鸣有些无奈。
这个表字是当年他醉酒后,无意吟唱了一首李白的诗,那时候师父正巧纠结给他取个怎样的表字。
一听他这首诗,就灵感爆发,敲定了他的表字。
我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
这个表字颇有些女气,杨鸣一直不太乐意说。
还是后来苏梦枕和王小石见他藏着掖着,趁他醉酒,硬是将这个表字从他嘴里套出来了。
虽有些无奈,但能在这里碰见苏梦枕,杨鸣心里还是高兴得紧,他朗声笑道:
“难能重逢,不如不醉不归。”
杨鸣的提议与苏梦枕一拍即合,他笑道:
“说得好,不醉不归!”
苏梦枕扭头对掌柜道:
“来四坛上好的酒,送到我房间里。”
话罢,他转身对杨鸣道:“走吧,去兄长房间,咱们不醉不归!”
杨鸣将酒葫芦挂在腰间,揣着手跟在苏梦枕旁边,上楼时他还不忘揶揄:
“兄长可要小心些,切勿再摔下去了。”
闻言,苏梦枕笑骂道:
“一段时日不见,还学会了打趣兄长是吧?”
杨鸣畅笑不语,只眼底有感慨和怀念。
于苏梦枕而言,他闭眼前与他见了最后一面,睁眼后没两天就再次重逢。
于他而言,却是不知多少个小世界的时间。
两人笑闹间进了房间,店小二也很快就将酒送上来了。
杨鸣抬手拍开了一坛酒的封口,单手拎起酒坛和苏梦枕面前的碰了一下,就着酒坛灌了几大口酒。
两人半响无话,只一味地灌酒。
一时间,房内只有酒坛相碰和酒水入喉的声音。
足足喝完一坛酒之后,杨鸣将空酒坛搁在桌上,才出声道:
“兄长是一醒来,就在京都了吗?”
苏梦枕颔首,将醒来之后,与雷损大战以及进了鉴查院的事都一一告诉了杨鸣。
闻言,杨鸣皱了下眉,他本是想避免苏梦枕被鉴查院网罗了去,没曾想还是晚了一步,苏梦枕当天就加入了鉴查院。
不过,鉴查院七处?
杨鸣琢磨了下,便猜到庆帝是打算用这个来牵制陈萍萍。
明面上,这些石碑出来的人进入鉴查院,那就是由陈萍萍这个院长来管。
可能够被石碑列入榜中的,又哪个不是各自位面中赫赫有名之辈。
这样的枭雄人物,根本不可能长久屈居人下,不是另辟路径,就是在鉴查院与陈萍萍分庭抗礼。
再者,还能灵活应对石碑现世,各种枭雄人物的加入,甚至以这些枭雄对付枭雄。
杨鸣拍开第二坛酒,边将自己的猜测悉数告诉了苏梦枕,又道:
“无论是陈萍萍还是庆帝,心里的算盘都不少,兄长若是想离开,我可给兄长想办法。”
苏梦枕心中涌起暖流,但他最终拒绝了杨鸣的提议:
“凤歌不必忧心,金风细雨楼当年就是在帮派夹缝中,在天子脚下壮大的。”
“加入鉴查院,先与朝廷相联系,未必是件坏事。”
杨鸣了然,他没有再多言,只举起酒坛朝苏梦枕示意了下,言语尽在酒中。
灌了一口酒,苏梦枕忽而问道:
“凤歌,你又为何会在这里?”
苏梦枕面色不太好看,他单臂揽着酒坛,沉声道:
“我是死了之后,上了石碑枭雄榜才来,雷损、成昆和慕容秋荻皆是。”
“凤歌,你后来是不是也……”
他仰头又灌了口酒,没有将那个字说出来。
当初他死前,叮嘱了小石头许多,最为放心的就是杨鸣,因为杨鸣无论心志还是武功,都是他们几人中最强的。
可是他没有料到,他最放心的兄弟,竟会……
杨鸣手臂一展,握着酒坛口撞了一下苏梦枕臂弯里的酒坛,笑道:
“兄长这是作甚,我可没有你那么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