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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的发言无疑是震撼的，即便林恩已经站在一个足够高的支点上，可听到对方这样的描述，脑海里依旧像是有炸弹爆炸了一般，呈现出一种冲击和混乱的状态。
这样的事情他完全没有听说过…
《堕落少女》从来没有展现过这样的背景，或者说…
以他非要救下女主们的玩法，根本就没机会接触到《堕落少女》的核心！
“那…那跟掌握了『毁灭』力量的人有什么关系？”林恩呆呆的问道。
他的脑袋已经出现了思路上的迟滞，已经无法继续在冲击与混乱中拼凑出事情的原貌，只能进一步从女人嘴里了解事情背后的深层逻辑。
“啊，其实我刚才的话有一点小小的问题…”女人没有直接回答林恩的问题，而是继续缓步在林恩周围，无聊的打量着室内的环境道：“准确来说，人类只杀死了六位魔女，因为剩下的那一位是不死不灭的存在，她的意志没有消亡，力量也没有任何分散，总有一天，她一定会重新降临这个世界，并且不会再相信人类的谎言，给予这个世界毁灭性的打击。”
林恩撇过头看向在他旁边乱晃的女人：“这一点我多少还是能猜到些的，你想说的只有这个吗？”
“当然不是…”女人摇了摇自己的手指，顺势靠在大殿的石柱上，抱着双手托起自己的胸脯道：“这只是『那些人』的想法，她们想要迎接『毁灭女神』降临，以期望将这个恶臭的时代终结，然后开启新的世纪。但我觉得那有点愚蠢。就像刚才我所说明的那样，人类这个物种大概是有缺陷的，我不认为重启文明就会有什么改变，其结果最终也只是反复重现历史而已。虽然有些冒昧，可我还是想说，女神们大概并不清楚这个世界需要反复重启的根源在哪里，人类被反复灭亡其实有些无辜。”
“哈…”
听到这样的长篇描述，林恩感觉脑壳更晕了。
这个问题的高度是以他所面临的现实完全不会去考虑的东西，这中间已经包含着两位棋手的理念之争，跟他这个被困于现实的囚徒可以说是无比遥远。
不过，他还是感觉出来了…
从女人的发言里，他能明显感觉到对方或者说对方代表的力量，对所谓的魔女们抱有质疑！
他们大概认为魔女们重启世界的做法本身就是错的，或者说至少拥有更好的解决方式，“愚蠢”这个词并不只是针对魔女教，其中也暗指了魔女们。
这大概也是魔女会被人类杀死的原因…
当然，眼前的女人也不是会支持杀死魔女的极端派。在发表这个观点之前，她强调了“人类的劣根性”，也明说了“我们大概是最糟糕的一届”，从这个叙述上来看，她对于杀死女神这件事还是持有否定态度的，所以更准确的说，这个女人是与这个世界历史不相匹配的中间派。
而这一点也让林恩对对方产生了很大好感。
这个世界无论人也好，还是国家也好，总是带着一股子疯狂与极端的味道，说是粪坑都是抬举，分明是煮沸的粪坑，味儿全飘出来了！
像眼前女人这样如此理智且委婉的当真是少数。
不过…
“所以这跟掌握『毁灭』力量的人到底有什么关系？”林恩摸了摸下巴，依然没能链接其中的关系。
“emm…”
女人闻言若有所思的闭上眼，却没着急回答这个核心问题，而是再次撇开问题道：
“这个问题先放一下，在回应这件事情之前，其实我对你的想法更感兴趣。”
“我的想法？”
“没错，我是一个谦虚好学的人…”
“你能说出这个话就已经不算谦虚了吧…”
“不，这是单纯的客观评价。事实就是，尽管我认为自己的想法成熟且富有哲理，但我并不打算轻易否定别人的结论。林恩先生想必对这个世界也有了一定的了解，所以我很想知道，你是怎么看待这个世界的呢？”
“我…”
林恩愣了愣，张嘴想要说点什么，却是发现自己根本说不出任何像样的话来。
这个问题对他来说实在有些遥远，对于还没有解决生存问题之前，一切都显得那样苍白。
“我目前没有任何想法。”林恩老实的回应道。
“这样啊…”女人睁开眼眼，定定的看了林恩两秒，随后放下累赘摊手道：“那还真是遗憾，老实说，我并不想用我们的想法来左右你的选择，但既然你还没有结论，那不妨先听听我等的思路…”
女人说着从靠在石柱的姿势站直了身子，将手伸向天空，像是一位浪漫的吟游诗人般说道：
“在我等看来，这个世界不管重启多少次都不会有任何改变的。因为，人类从历史学到的唯一教训便是：人类不会从历史中吸取任何教训。无论重来多少次，最终都会演变成堕落、绝望、崩溃的状态。这并不是主观决定的，而是人类这个物种，以及这个世界的客观条件决定的。但是，我们不能排除人类这个要素，因为那样一来问题便失去了全部意义。所以我们只能从这个世界的客观条件下手。那么，是什么客观要素造成了眼前这样的局面呢？”
“是什么？”林恩感兴趣的追问道。
不过…
“emm…”女人放下手，转身看向林恩，歪了歪头，轻笑道：“我也不知道。”
“？”
“…你确定吗？！”林恩眼皮跳了跳。
却听女人反问道：“这不是当然的吗？不同的人看法可能会有不同，甚至不同的时代都会得到不同的结论，所以在我阐述之前自己的观点之前，首先我要申明的便是，以下内容仅代表个人观点！”
“……”
“…你还真是严谨。”
“那是，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我是一名年轻且谦虚好学的大贤者。所以我其实更愿意倾听你的答案。因为你拥有更加特殊的经历，也许可以有更加独特的视角俯瞰这个世界。但可惜，目前的你似乎正面临严重的生存压力，也许你还没来得及思考过这个问题，所以我只能这么说——”
“希望在下次见面时听到你的回答。”
“我想会的。”林恩点了点头。
他不知道下一次跟这位棋手见面会是什么时候，但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他想他一定会有结论的。
——为了女主们能幸福的生活下去。
又听女人继续说道：“那么，接下来我要说的便是人类在发展过程中不会认为『魔力』是一个不好的东西这件事了。因为它的确人类发展最重要的工具，是人类在面对灾害、危难时不可或缺的力量，生活在这片大陆上的人根本无法想象没有『魔力』的日子。”
“但诚如你所见，『魔力』带来的也不全是好处。”
“它将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放大了无数倍，也就使得最底层的普通人价值无限缩小，所以『奴役』出现了。而当这个概念上升集体，为了获得战争的胜利，为了团体在利益角逐中得到更多的优待，于是不断有魔法被开发出来，以至于类似『献祭』这样糟糕的魔法出现了。”
“这便是堕落的开始，也是毁灭的倒计时。”
“可是，它们只是偶然吗？”
“我认为并不是。”
“虽然我不知道前几次文明因何而被魔女们摧毁，但是，我能想象『魔力』总有一天会在集体的争斗中被滥用为消耗普通人的工具。”
“因为…”
“这就是他们在力量悬殊的情况唯一能发挥的作用！”
“你认为呢？”
“我…”
林恩张了张嘴，但依旧说不出来半个字。
他大概算不上有多优秀，以至于在这次幕后棋手精心准备的对话中，只能做一个倾听者，而不是讨论者。
不过好消息是，他好歹算是听懂了。
棋盘上的两位棋手，一边想要遵从魔女的意志，对这个世界进行重启。一边则认为重启根本解决不了问题，如果不消除『魔力』带来的个体乃至集体的力量差距，就算重启也还是会重蹈覆辙。
反正从已知的信息来看，大抵便是如此。
所以，哪边是对的呢？
或者说，哪边更适合被作为未来？
老实说，这对于才接触这个问题的林恩根本没有答案。不仅没有答案，甚至能跟上对方的思路便已经是一件艰难的事。
女人高估了他在《堕落少女》的进度，以为他对这个世界已经有了足够的见解，却不想他是个纯爱战神，光想着怎么拯救女主了…
因此，对于眼前的局面他只想到一个问题——
“你…”
“！”
“轰！”
林恩本想着姑且回应对方的，然而才开口，眼前的女人又发生了信号故障，随着女人的形象再次被拉扯成雪花，底下的男人也再次恢复，二话不说，拔出长剑便朝他迅速劈了过来，虽是没能得逞，却在室内造成了巨大动静！
“大人！发生什么事了？！”门外很快响起了密密麻麻的脚步声。
事实证明，那个女人果然不靠谱！尽管年轻的大贤者成功『降临』到了负责人身上，但她什么也没做，外面根本全是『圣殿骑士团』的部署！
不过他正想撤退，却又听到男人发出冷漠的声音：“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只是给了对方一个警告而已，别给我大惊小怪！”
那家伙居然又再次回归了。
“你这什么情况？”林恩看着形象不停扯动的女人问道。
“唔…怎么说呢，我好像低估『降临』的阻碍了…”
“难道不是你高估了自己吗？”
“不不，请对我这个最年轻的大贤者有点自信好吗？这明显就是过度干预大势被车轱辘碾到了，不然我甚至能请你喝个下午茶。”
“我觉得你还是赶紧把正事说完…”
“请不用担心，虽然出了点意外，但是撑完我要说的东西绝对没问题！”
“……”
“话说，刚才我们说到哪里来着？”
“你不用思考这个问题，你就告诉我要我对拥有『毁灭』力量的人负责是什么意思就好了。”
“这样啊…”
女人说着突然低头看了看脚边，见到因为劈出巨坑而满是灰尘的地板，忍不住旁边靠了几步：
“抱歉，我个人有点洁癖，灰尘这东西实在太讨厌了，站在那里我有点说不出来话。”
“(｀ι_′メ)！”
虽然很不想这么说，但这位带着神秘感并且与魔女教幕后分庭抗礼的女人毛病是不是有点多了？！
不过…
“事情其实很简单的啊…”女人站直身子重新看向林恩，“既然你已经猜到那位带有『毁灭』力量的少女可能引来灭世的风险，那首先你应该尽可能阻止她唤来『毁灭女神』，不是吗？”
“哈…”
林恩愣了愣，声音在若有所思中拖的很长，只觉得道理的确是这么个道理，但又有哪里怪怪的…
诶？
什么意思，所以克莱尔也是必须拯救的人吗？
他早就知道魔女教在针对克莱尔…
他也知道克莱尔身体里拥有着强大的魔女之力…
所以…
所以他其实应该站在克莱尔那边，防止他频繁使用那股力量吗？
好…好像还真是这样…
从逻辑上来说这个思路是不存在任何问题的，可…
现实怎么就发展成他乐于见到克莱尔乱用魔女之力的？
原来他正确的道路其实应该是避免克莱尔被刺激吗？
可问题是，薇薇安、塞西莉亚甚至连希莎也…
林恩有点汗流浃背。
却又听女人继续说道：“当然，这个难度会很大，当我们察觉到那个女人用几十年铺垫了这一切的时候，想要改变这一点就已经很难很难。所以我们所希望的，只是在这个结果不变的情况下，让那位『毁灭女神』的宿主，在『毁灭女神』降临前将矛头对向『毁灭女神』本身以及流淌在这个世界的魔力。只要将最后的魔女连同魔力一起消除，那么人与人之间的平等距离将会得到史无前例的缩小，那些困扰我们的问题也会全部迎刃而解…”
“你觉得呢？”
女人微笑着如此问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