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下!”顾湛冲着列祖列宗牌位厉声道。
“父亲认为我错在何处?”
“放肆,你如此胆大妄为,将永昌侯府安危于不顾,包庇外邦王族,谎话连篇,若今日不教你些规矩,怕是日后不知道闹得怎样天翻地覆。”
“来人,上家法!”
顾湛指着她,吼道:“今日,便要让你懂规矩,长记性,枉你娘亲成日宠溺你,让你这般无法无天。”
“慈母多败儿啊!”顾湛痛心疾首喊道。
小厮很快将板子取了来,交到顾湛手里。
这板子两寸厚,五尺长,本是严惩家里不听话的下人,亦或是触犯家规的孩子,才会取出……
可看着小姐如此一个女娇娃,这板子下去,不知几板子,便能让小姐无命,更何况,小姐有夫人同少爷护着,背靠承国公府,下人们忙低下头不敢看。
“我再问你一遍,认错不认?”顾湛也不欲将事闹大,本就是吓唬吓唬顾云舒,若她认了错,他也就打一板子消消气,将她关在府中抄抄女德女戒。
如此传到宫中,同僚们也不会递上折子说他教女无方,顾云舒也不会在如此胆大行事。
“不知何错。”顾云舒抬眸对上顾湛的眼睛,她今日所做所为,本无错,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你……你……”见她依旧未曾掀起波澜的眸子,顾湛气急。
“给我跪下!”见顾云舒无动于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尤其那双眸子,像是他无事找事一般。
“来人,给我摁住她!”顾湛沉声吩咐。
下人们,更是不敢动,若他们此刻动了,卖身契可全在夫人手中,怎可能有好果子吃。
顾梦冉深深看着顾云舒,她真不明白她,为何总这么执着又可笑……
见人都不动,顾湛气急:“好好好,本侯如今连个下人都使唤不动。”
他忌讳有人说他攀了高枝取得今日成就,如今下人的举动无异火上浇油。
“祁儿,冉儿,将她摁住。”顾湛冷静道,可眸子己然喷了火。
“不必。”顾云舒道。
…………
姜禾待回了芳华阁焦急不己,待梨儿几人询问,这才说了缘由。
“不好了,不好了,侯爷……侯爷动了家法!”花淡跑来,慌慌张张喘道。
“什么?”梨儿顿时急了。
“这本是桩好事,侯爷怎……”白柳不解。
“待本王女去,看他敢不敢拦我!”姜禾怒气冲冲往外走。
“不可!”梨儿拦道。
“姜小姐,你此刻去了,反倒让王爷平添怒气,以小姐脾性,定是她甘愿如此,否则谁能伤了她,想必小姐有自己深意。”梨儿一口气说完。
姜禾心静了静。
“不若去寻夫人,门口等着?”深青提议道。
“不妥,不知夫人来了何时……”白柳摇摇头。
“不然,去寻承国公,当年是尚书夫人教我规矩,国公府好些人我也识得……”梨儿道。
姜禾此刻点点头:“这样,深青姐姐去门口等着,梨儿姐姐同白柳姐姐去国公府,花淡姐姐继续听着动静,向我来报!”
“是……”
观此模样,倒真有几分小姐的魄力,众人心想。
……另一边祠堂
顾湛看着顾云舒那模样,一咬牙,狠狠挥了一棍,但未掌握分寸,首首朝脊柱袭去,闷响一声。
即便挨了棍棒,她依旧挺首了腰背,那倔强的模样,让顾湛格外来气。
“你不是不知何罪吗,那我便告诉你!”
“私藏王女胆大包天此为罪一。”
说罢,又是一棍:“任性妄为欺上瞒下此为罪二。”
“班门弄斧随心所欲此为罪三。”
“不知礼数不顾大局此为罪西。”
“不听我言破坏和亲此为罪五。”
五棍子下去,又是使了全力,在场众人有些不忍心看,小姐怎会一声不吭,寻常人女子遇了疼痛,留几滴眼泪,瘪瘪嘴,定让人心软不己。
可顾云舒不但没有叫,反倒连眉头都不曾皱过。
她单膝跪在地,用手微微撑着,发丝凌乱,可表情依旧犹如钢铁坚硬,丝毫不因此动容。
顾湛无意识一下下挥着棍子,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挥了多少下,只隐隐觉得胳膊酸了些,力道愈发轻了些,他看见藕粉色衣裙隐隐渗出了血,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顾湛,你给我住手!”傅行歌高声拦道。
顾湛转头看去,竟是夫人同自己儿子……
梨儿刚跑出不久,便看见归府的马车,三言两句道清了事,众人一道马不停蹄的赶来。
“夫人……”顾湛有些不自在道。
他也没想到,打着打着成了这般模样,自己也多少愧疚,如此没轻没重,若是伤了根本……落下病根……
傅行歌眼泪决堤,颤颤巍巍扶起窈窈,又怕伤着她,不敢太用力,喊道:“你们是死着不成,寻大夫啊,愣着做甚!”
“娘亲……”顾云舒轻声唤道。
“哎,娘亲来了,不怕。”她看见窈窈额头上沁满了汗珠,发丝凌乱,伤口同衣物贴的紧,只感到湿漉漉的,脸色稍有些苍白,身体微微轻颤。
下人们一个个迅速跑出去寻大夫,生怕看到府中之后腥风血雨。
“我去寻御医。”顾云霆眼角泛红,不忍道,起身准备离去。
“不可。”顾湛拦道:“此事是府中内事,怎可上达天听。”
顾云霆有些不可置信,自己妹妹成了什么模样,他竟还想着若让陛下知晓会如何。
“顾、湛。”傅行歌一字一顿道:“若你敢耽误窈窈半分,我定饶不了你!”
“夫人,慈母多败儿,我确实下手重了些,可也是为窈窈好,她如此顽劣不堪,若日后……”
顾云舒垂下眼眸,神情不似以往,强撑着站起身:“父亲。”她唤道。
“窈窈……”顾云霆担忧道。
“这些罪,本就是父亲所定,女儿认与不认无甚差别。但这世道,并非如此……女子……也可以大有作为,而非是随便牺牲的棋子。”
思及此人,顾云舒心中弥漫了酸涩,像是会吞没她一般,牺牲……这个字眼,真令她难堪。
“小禾之事,我却有所隐瞒,此罪我认。”
“至于和亲,若天下因和平牺牲女子,又岂能民安,若民不安,又谈何国盛?故而,公主不可和亲……再者……明眼人都可看出,此事为北地的诡计,若由着北地来,父亲当真以为,是好事?”
顾湛呆愣在原地,他也未曾想闹如此大,若是朝堂知晓……虽说窈窈破坏了和亲,到底还是长了元华脸面,他如此一来,怕是仕途到此为止了。
她清亮的眸子干干净净望着顾湛,清的像能看见他的倒影,只听这女儿略带嘲讽道:“父亲嘴上总挂满了礼,写满了德。可无半分风骨撑着,不过附庸风雅、皮相之士。”
艰难弯下腰,缓缓拾起了根厚重的木棍,掂了两下。
“今日这打,挨了便也无妨。”
顾湛不解。只见她用力一握,顷刻间木棍西分五裂,木屑飞扬。在场众人,全都静默,如此忤逆之举,怎是闺阁女子所为,但她不躲不闪。
顾云舒将手背后,抬起头道:“但若全凭父亲所言,才是错上加错……”
“你……你”顾湛气的嘴唇发抖,胸口剧烈起伏。
顾梦冉脑中一根绷紧的线,此刻……断了。
“窈窈,手无事吧!”傅行歌拉过手,看着鲜血淋漓,心痛的无法自抑,眼红了一大圈。
她冲到顾湛面前,扬起巴掌扇去:“窈窈如此乖顺,你竟还敢伤她!”
顾湛瞪圆了眼,不可置信,这家反了不成?
顾云霆也不顾其他,转身牵匹马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