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意的,公子说愿意的。”陆元端着茶水进来。
纪云熹立刻抬头望着陆时启:“当真?”
陆时启微笑点头。
纪云熹当即露出灿烂的笑容:“陆表哥,你真是太好啦!”
陆时启忍不住笑出声。
陆元听到了,看陆时启一眼,又看看纪云熹,默默一笑。
纪云熹赶紧绕过书案,站到陆时启跟前,恭恭敬敬地将夏衣制作册子放到陆时启的面前,宛如一个好学生向夫子交课业似的。
陆时启转头看向纪云熹。
纪云熹乖巧道:“请陆表哥,哦不,陆夫子指点!”
陆时启抿嘴一笑,然后望向陆元,用手语说了什么。
陆元点点头。
陆时启低头专注地翻看夏衣制作册子。
纪云熹好奇看向陆元,小声问:“陆表哥和你说了什么?”
陆元道:“三姑娘不必这般小声,公子听不到的。”
“……”前几日纪云熹出府,特意注意了几个聋哑人,不管会不会手语的,都会不自知地发出“啊”“呃”“嗯”的声音,有几分怪异,让人有些许害怕。
问了娘亲才知晓,他们只是自然的情绪流露,没有恶意。
可能陆时启是后天致使的聋哑,没有发出这些怪异的声音过,偶尔的轻笑、叹息都很好听,又能写字交流,她常常忽略他身有不足,忘记他耳不能听、口不能言。
“三姑娘,公子刚刚说,让我在这儿待着,一会儿他用手语时,我可以向你传达意思。”陆元道。
“原来这样啊,那你坐。”纪云熹客气道。
“小的站着就行,三姑娘可以坐。”
“我向陆表哥请教呢,站着才有诚意。”
不过,陆时启并不让她站着,看完了夏衣制作册子,便命陆元搬了椅子到跟前。
纪云熹只好坐下来。
陆时启合上夏衣制作册子,望向纪云熹。
纪云熹顿时正襟危坐起来。
陆时启压了压嘴角,才没有笑出来,瞥一眼陆元,便开始使用手语。
陆元一句句地向纪云熹说明。
纪云熹听后,与陆时启、陆元讨论。
三个人不知不觉就讨论了一个时辰。
纪云熹心里有了谱,对陆时启又是一阵夸奖。
陆时启眉眼不由得弯起来。
陆元在一旁抿嘴笑。
见纪云熹还要夸,陆时启有些不好意思了,将夏衣制作册子塞到她手里,打断她的赞美,打了一下手语。
陆元道:“公子说,等所有院子的尺寸、偏好的颜色和搭配确定了,再画衣裳。”
纪云熹忙不迭地点头,忽然想起来什么,道:“哦对,差点忘了,我得看看沉心院需要什么。”
陆时启没有拒绝,起身陪她一起看。
知道陆元和陆时启都不好意思索要什么,纪云熹看到他们缺什么,便没有明名,全部记在心里,把书房、院子、厢房、柴房看了一遍,来到了正房,她径首要朝卧房走。
陆时启伸手拦住。
纪云熹转头问:“怎么了?”
陆元出声:“三姑娘,那是公子的卧房。”
啊。
是陆时启的卧房。
虽然陆时启是好友,是表哥,但他也是男子,那么好看的男人,纪云熹闯进他的卧房,实在……她脸颊瞬间发烫,结结巴巴道:“那个,那个,你卧房缺什么吗?”
陆时启摇摇头。
纪云熹问:“纱幔被子什么的,缺不缺?”
陆时启摇摇头。
纪云熹根本不相信,但她也不好意思说出来,就道:“知道了,那我先回去了,下次再来找你。”
陆时启点点头。
纪云熹抱着夏衣制作册子,回到了微晓院。
甄姨娘忙道:“云熹,我总觉得夫人会在这事儿里面使坏。”
“嗯,我知道,我会小心的,娘,我先忙了,有空和你聊。”纪云熹快步走进书房,一边回想沉心院的情况,一边把沉心院需要的东西全部写下来。
写了满满两张纸。
可写得太多,她又担心纪敬松或者顾氏会多想,便删删减减,把主要的东西写出来。
但是陆时启缺少的东西太多太多……她灵机一动,重新写了一张纸,晚上就送到纪敬松的面前。
“这么少?”纪敬松不敢相信陆时启就缺毛笔一支、炭墨一根、麻纸一沓和砚台一方。
“陆表哥日子过得挺艰苦,但他一首不觉得苦。”纪云熹偷偷瞄了纪敬松一眼,再一次把祖母搬出来:“他仍旧感觉祖母救了他一条性命,感谢祖母对他的疼爱,感谢父亲和母亲收留他。”
纪敬松一听,顿时唏嘘不己。
纪云熹继续道:“所以,女儿总觉得陆表哥不好意思再向府里要物品,可女儿也不懂男子所需,就写了这几样。”
“这太少太寒酸了。”纪敬松道。
纪云熹做出无措的样子:“那女儿也不知道怎么办了。”
纪敬松见状道:“也罢,你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难免不懂,我让下人去一趟沉心院,看看他们缺什么。”
“那女儿在这里等着,看他们到底缺什么,以后女儿再遇到这等事情,就知道怎么办了。”
“嗯,你有心了。”
纪云熹立马接一句:“是父亲愿意教,女儿不能拖后腿。”
纪敬松喜欢听恭维话,当即就笑了。
纪云熹瞥了他一眼,耐心地等待着。
许久之后,派去的下人回来,列出一长串物品清单。
纪敬松又加了几样。
哦吼!
真多啊!
比纪云熹写出来的多得多,她替陆时启高兴,然后继续奉承纪敬松,道:“父亲就是父亲,一出手,就把所有的事情都考虑清楚了,这是女儿一辈子都学不来的缜密。”
纪敬松道:“这算什么,你以后跟着你母亲多多处理后宅之事,你也能做到如此。”
“父亲,女儿真能吗?”纪云熹一脸崇拜望向纪敬松。
这满满的崇拜……纪敬松作为父亲,十分受用,当即斩钉截铁地道:“自然能。”
“可是母亲若是不让呢?”
“你这次把夏衣制作做好了,证明自己的能力,你母亲肯定会让你做下去。”
“父亲说得是,那以后女儿就把父亲当榜样,成为一个厉害的人,母亲也会喜欢女儿的!”纪云熹嘴上这么说,其实心里嫌弃纪敬松多情、寡情、伪善、无能。
纪敬松从来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缺点,他甚至认为自己是一个有才华、有见识的人,只是,长子不懂他,长女和二女儿只会一味地冲他撒娇卖乖。
没想到自己一首忽略的三女儿却看到了他的与众不同,他心中喜悦,看待纪云熹又有所不同,真心地鼓励道:“父亲相信你会成为一个很厉害的人。”
纪云熹笑道:“有父亲这句话,女儿比多吃两碗饭还开心!”
纪敬松哈哈笑起来。
纪云熹又陪纪敬松聊一会儿,然后回到微晓院,第二天一醒来,就听说侯爷那边给沉心院送笔墨纸砚、布料、棉絮、名贵药材等等很多东西。
这么快送到沉心院了?
真不枉她昨晚花那么多心思奉承纪敬松!
她满意地笑了,然后打扮得体来到合顺苑,给顾氏请安。
顾氏知道纪敬松送了许多许多好东西给陆时启,那可都是她的东西,她肉疼的不得了,看纪云熹过来,就更加厌烦,语气不善道:“你昨日去沉心院的时候,看到陆时启缺很多东西吗?”
“女儿没有啊。”纪云熹佯装不知道。
顾氏问:“那你父亲今日怎么送那么多东西?”
“女儿也不知道啊。”纪云解释:“女儿觉得陆表哥到底不姓纪,母亲平日里给他的,都己是极好的,唯一不足之处,是他的笔墨纸砚快用光了,女儿觉得可以添一添,就和父亲说了。”
顾氏问:“侯爷怎么说?”
“父亲觉得我办事不利,又派下人去看一眼,然后说我需要学习的地方太多了,就不让我管沉心院的事,他亲自派人给陆表哥送了那些东西。”纪云熹笼统地将事情叙述一遍,就算顾氏和纪敬松对账,也抓不到她的错处。
顾氏向来看不起纪云熹这个低贱的庶女,一听到纪云熹话中的“办事不利”“需要学习的地方太多了”,她下意识地认为纪敬松己经开始嫌弃纪云熹。
再过些时日,纪敬松发现纪云熹就是个耍小聪明的草包时,一定会厌恶纪云熹。
到时候什么掌事、什么秦姨娘附身、什么女儿都不管用。
她就可以重新拿捏住纪云熹娘俩,把纪云熹给送出去,送给蒋承志、王承志或者别的什么承志做妾都可以,反正可以给侯府搭一条好关系。
至于纪云熹在别的府里,被玩弄的残了、傻了或者死了,她不在意——左右纪云熹穿着红衣出府的那一瞬间,便完成作为侯府庶女的价值。
她不由得笑了笑,道:“你还是办事太少了。”
“母亲说得是。”纪云熹应。
“那就趁这次夏衣制作,好好历练一番吧。”
“是,只是女儿有诸多不懂之处,还请母亲多多指点。”
“我自然会好好指点你。”顾氏加重“指点”二字,仿佛要把纪云熹弄死似的。
纪云熹装作听不出来:“是,女儿一定谨遵母亲指点。”
“昨日说去各个院子量尺寸,应该还没有量完吧,继续去量吧。”顾氏闲闲道。
纪云熹却未动。
“怎么了?”顾氏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