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岁,一岁,又一岁。
我终于等来了你。
时璟醒来,己过了一年。
她睡得太沉了。
“师父……”时璟在梦中呢喃。
“我在。”唐睢泠坐在她的床边。
时璟还以为是自己睡糊涂了,居然听到了,师父的声音。
时璟起身,抓住对方的手,是真的。
师父真的回来了。
“小师妹,睡得可真久啊!”。兰敬樘走进房间。
师徒三人,坐于桌前。好似回到了当年……
“小时璟~醒了没……”
苏闲提着松花糕立于门口。
“哟,大家都在啊!”
苏闲看着眼前的人,好久没那么齐了。
恍如隔世……
幸好,大家都回来了。
几人相视一笑。
几人一起逛庙会,穿梭在人流中。
看人来人往,看众生离苦得乐。
开始做阎君的时候,兰敬樘很是不懂。
不明白为什么璇衡宁愿把自己搭进去也要毁了天道。
但从他踏入尘世的那一刻,他开始懂……
兰敬樘咬了口刚买的糖画,糖浆在舌尖化开时,忽然看见街角卖货郎逗弄啼哭小儿的场景——那孩子攥着拨浪鼓破涕为笑,货郎眼角皱纹里都沾着阳光。
他忽然想起璇衡曾说“人间烟火气,才是天道该护的真”,从前他只当是执念,此刻却在熙攘人声里触到了温度。
时璟举着兔子灯蹦蹦跳跳,唐睢泠袖中藏着给她买的桂花糖,苏闲被卖风车的摊子勾住脚,非要给每人别一个。
兰敬樘看着师父眼底的人间灯火,忽然明白璇衡为何甘犯天条——当你见过孩童攥紧糖果的雀跃、见过老妇倚门盼归的目光、见过春雨落檐时茶盏腾起的热气,便会懂得“规则”从来不该是冷硬的锁链,而是要护住这些“会疼会笑的鲜活”。
行至忘川河畔,河面倒映着万家灯火,有个书生坐在岸边给亡妻写信,笔尖落处,纸页上的泪痕竟化作荧光蝶振翅。
兰敬樘指尖拂过阎王殿旧址的残砖,忽然想起璇衡最后那句话:“你看这人间,总有人在离别里种重逢,在荒芜里开桃花,这才是值得我们打碎旧天的理由。”
他终于懂了——天道不该是悬在众生头顶的秤,而该是托住人间悲欢的手。
就像此刻,他接过唐睢泠递来的温酒,看时璟追着流萤跑远,听苏闲抱怨风车转得太快,风卷着所有人的笑闹掠过忘川草,原来最该被证的“道”,从来都在这烟火人间的褶皱里,在每一次“一岁又一岁”的相守中,生生不息。
当你看过一个生命从幼苗长成乔木,当她的笑靥成为你眼中唯一的星辰,当这人间有了让你“怕失去”的牵念,便是握碎了天道,也要护她周全。
人活着大抵就是,有家可回,有饭可吃,有依靠,有归宿。
我们不是冰冷的石像,那九重天高高在上的神。
我们是万家灯火中的一户,是那尘世中的一个。
昔执剑守天道,今执灯护凡人,昔嫌尘嚣烦扰,今贪烟火暖凉。
道心非石,遇情则温;仙骨非冰,逢爱则融。昔求长生,今求长守,此中真意,唯风月知之,灯火鉴之。
我还活着,你们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