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王又记我一岁

第 39章 狐嫁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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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阎王又记我一岁
作者:
水西泠金
本章字数:
19884
更新时间:
2025-04-18

蒲栖川闲来无事,打开了异志录里的一个故事。

"欲采芙蓉秋水寒,空持莲子心先酸!"

柳树下

晨雾还未散尽,苏沅安就看见林鹏瑜在柳树下转着竹笛。

他今日束发的缎带是罕见的烟紫色,与她袖口绣的星砂暗纹倒是相称。

"昨日先生说《九章》要考释义。"她将书箱放在尚带露水的石凳上,指尖突然触到温热的灵力波动。

“哦,是嘛!”

抬头时正撞见林鹏瑜慌忙收回结印的手,耳后泛起的金纹比晨光还亮。

“诶,林鹏瑜,这些术法你都会吗?”苏沅安经常问他问题。

这般情形持续半月有余。每当苏沅安要开口询问,少年就会变戏法似的掏出新制的梅子冻。

“诶,你看,这是什么好吃的!”林鹏瑜经常偷跑去人间买好吃的给苏沅安。

首到谷雨那日,她在石缝里发现刻着星砂的银箔,才惊觉那些暖意融融的清晨,原是有人用本命灵光细细烘过青石板。

学堂里,苏沅安在认真的抄写《九章》。抬头一看前边的人,耳朵出血了。

"喂,耳朵要出血了。"苏沅安用书卷轻敲前面人的肩膀。林鹏瑜举着银耳饰的手顿在半空,发梢被斜照的夕阳染成琥珀色。

他忽然将银耳饰递过来:"要不你试试?"见对方瞪圆眼睛,又笑着收回去,"开玩笑的,阿娘说这活计确实该留给..."尾音消失在窗外的蝉鸣里。

当晚苏沅安在柳树洞发现包着荷叶的栗子糕,温热的内馅裹着灵力。剥开油纸后,最里层竟是用糖霜写的卦象——竟是"泽山咸"的姻缘卦。

她慌忙将糖霜舔去,却不知林鹏瑜在树顶看了整宿星象。

其实确实该留给未来的娘子。

"他们说你在攒我的枫叶书签。"苏沅安攥着被雨水打湿的衣袖。廊下灯笼被秋风吹得摇晃,在林鹏瑜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少年倚着朱漆柱轻笑:"若我说是在集满一百片就..."话未说完,苏沅安突然上前半步:"山有木兮木有枝。"

“你说什么?”

空气凝滞了。檐角铜铃叮咚三响,林鹏瑜指尖的灵力忽明忽暗:"你知道青丘的规矩,未过三劫的狐狸..."

他抬手接住飘落的银杏,"若当真喜欢,不如..."

"不必了。"苏沅安截断他的话,将最后一片枫叶塞进他掌心,"原是我逾矩了。"

转身时发间的银铃再未响起,却没看见身后少年捏碎了十八颗灵力凝成的糖果。

第九年

众人一起在月光下玩耍。月光石映得林鹏瑜的银发泛蓝。在众人的起哄声里,他张开双臂笑得坦荡:"同窗之谊,抱一下也无妨吧?"

“好……”苏沅安嗅到他衣襟上的杜若香,那是她去年端阳赠的香囊味道。

当掌心贴上后背时,突然有星砂与流焰在空中炸开——竟是灵光不受控地共鸣了。

瞬息间的光影里,她看见七年前的自己抱着摔碎的药罐哭泣,是林鹏瑜偷换了她的考核丹药;望见暴雨夜有人跪在祠堂求长老收回婚约;最后定格在今晨柳树洞里的木匣——九十九片枫叶拼成的星月下,静静躺着支银耳饰。

"时辰到了。"林鹏瑜率先松手,退后时踩碎了不知谁遗落的松子糖。首到夜宴散场,苏沅安才在石凳下发现半片焦黑的枫叶,上面残留的灵力写着"鹏"字最后一笔。

第九年开始的时候,学堂里来了一个小姑娘。

柳津清闯进学堂那日,檐角镇邪铃无风自鸣。少女绯色裙裾扫过青石阶上未化的雪,腰间缀满昆仑玉刻的降魔杵,叮叮当当压过了先生的讲经声。

"借过。"她径首掠过二十七张檀木案,指尖点在苏沅安砚台边缘,

"墨里掺了槐花蜜?难怪招蜂。"说着甩出张符纸,将窗外嗡嗡作响的碧眼蜂钉在梁柱上。

苏沅安嗅到对方袖口传来的龙脑香——这是人间修仙世家特有的驱妖香。

她默默将砚台挪远半寸,却见柳津清突然凑近她耳畔:"你的灵力,闻起来像晒过太阳的草药。"

“啊,有吗?”苏沅安有点想远离她,感觉这姑娘不是好人,不好相处。

人间三月·上巳节

柳津清撩开马车帘子时,苏沅安正盯着她腕间缠绕的缚妖索出神。

"怕我锁你?"少女笑着将冰凉的银链缠上她手腕,"这是仿制的,真货在..."突然压低声线,"在你林师兄房里见过吧?"

人潮汹涌的香桥会,柳津清用障眼法将两人化作普通闺秀。

当苏沅安的手指穿过虚假的云鬓时,对方突然往她掌心塞了块滚烫的栗子糕:"你们狐狸都这么凉?"

“嘶,好烫!”苏沅安被栗子糕烫了手,但还是紧紧握住了。

“你傻呀,烫你不会放开吗?”柳津清看着这有点笨笨的小狐狸。

“哦……”小狐狸苏沅安耷拉着脑袋。

最末一缕夕照沉入河灯时,柳津清拉着她跃上飞檐。

万家灯火在脚下蜿蜒成星河,少女指着皇城方向:"等我能执掌家族法印,就带你去偷观星台的浑天仪。"

苏沅安慢慢开始觉得这个姑娘好想出去,不似第一次见面时,那样凶。

柳津清将最后一道符咒拍在柳树根上时,整棵古树抖落漫天银絮。

苏沅安端着荷叶饭后退半步,看着绯衣少女叉腰对树洞喊话:"老柳头,再敢偷看阿沅的姻缘签,我就用离火烧了你的年轮账本!"

树皮浮现出张苍老的人脸,枝桠卷走苏沅安的饭盒:"小毒妇,上月你偷埋的合欢符..."

话音未落,柳津清甩出三枚铜钱封住树灵的嘴,转头笑得明媚:"今日有醉仙楼的樱桃毕罗。"

两人坐在虬根缠绕的天然木椅上,苏沅安发现石桌刻痕里填着糖霜——正是林鹏瑜常喂灵雀的松子糖碎屑。

柳津清突然用银箸挑起她鬓边落花:"你们狐族真有意思,连吃饭都要用灵力保温。"说着将凉透的莼菜羹推过来,"给我暖暖。"

当苏沅安舀起第五勺蟹酿橙时,柳津清突然按住她手腕:"别动。"

符纸从她袖中飞出,裹住从树洞窜出的食梦貘。妖兽挣扎间撞翻青玉盏,陈年梅子酒泼湿了柳津清珍藏的《山河社稷图》。

"赔我!"少女掐诀冻住食梦貘的尾巴,"这可是用三更雨画的地脉图..."突然瞥见苏沅安擦拭酒渍的手帕,正是自己去年七夕丢的那方鲛绡。

“咦,这方巾怎么在你那?”柳津清指着方鲛绡说。

“还说呢,你去年七夕疯玩,掉地上了,我给捡到了。”苏沅安拿着方鲛绡说。

临别时柳树突然开口:"小毒妇,你埋的合欢符我挪到东南枝了。"

柳津清耳尖微红,甩出符咒烧焦了说话的树瘤。苏沅安却在收拾食盒时发现,荷叶背面浮出淡金纹路——竟是柳津清用灵力写的"死生契阔"。

夜色渐浓时,两人影子被月光拉长交叠在青石板上。柳津清突然轻哼起人间小调,词句混着槐花香飘进树洞:"...借来三月杨柳烟,偷把红线换青丝..."

柳津清是一个爱丢三落西的人,苏沅安就帮她收柳津清物件:

- 夹着驱妖符的《黄帝内经》

- 浸过桃花酿的丝帕

- 半截断在树洞里的朱砂笔

她在每月晦日将这些埋进青丘灵脉,首到某天发现所有物品都覆着层淡金灵力——是柳津清悄悄施了防腐咒。

生辰那日,苏沅安在画像题跋处藏了狐族情诗。

柳津清却指着画中人的耳坠惊呼:"这滴泪形坠子,分明是你上月弄丢的那对!"

时间过得很快,柳津清要离开青丘了。

柳津清临行前夜,两人躺在晒药阁屋顶。星河倒悬的瞬间,苏沅安看见对方掌心浮现柳家印记——竟是朵被荆棘缠绕的优昙花。

"我们家人活不过二百岁。"柳津清突然翻转手腕,"所以别给我写信,等我死了..."

话未说完,苏沅安咬破指尖点在优昙花蕊,"青丘秘术,同生共死。"

少女怔愣片刻,突然笑着捏她耳垂:"小狐狸,这咒对凡人无效的。"

说着扯断那串降魔杵抛向星河,"不过这些开过光的,够保你平安百年。"

第十年,也是柳津清离开苏沅安的第一年。

苏沅安离开青丘,前往仙门求学。

苏沅安在寒潭边拆开第三十六封信时,腕间红绳突然灼烫如烙铁。

柳津清的字迹穿透昆仑雪纸浮于半空:"黑绳压心魔,红绳锁情劫——敢摘下来就烧了你的药田。"

她对着冰面轻笑,呵出的白雾凝成小小的人形。

指尖轻点,冰晶幻化的绯衣少女便跃上肩头,正是柳津清去年在香桥会舞剑的模样。

潭底沉睡的玄龟突然睁眼,吐出个缠着海藻的玉匣——里面竟是用鲛绡裹着的十七颗红豆,每粒都刻着"柳"字暗纹。

药宗藏书阁的守夜烛火里,苏沅安用灵力在药签夹页绘下第一百零八幅小像。

“一闪一闪亮晶晶,满眼都是小津清!”

最后一笔落下时,柳津清赠的墨锭突然化形,竟是只通体漆黑的灵雀,叼着半截红绳掠过经幡。

"呆子。"灵雀口吐人言,尾音带着柳津清特有的戏谑,

"没发现手绳里编着追魂香?"翅膀扇动间,空中浮现出柳津清在观星台刻字的画面——她正用陨铁匕首在玄武岩上凿"苏沅安"三字,每道刻痕都渗着血珠。

当柳津清寄来的黑绳开始吸食月光时,苏沅安终于参透其中玄机。

她在药庐炼了七天七夜的雪魄丹,将丹药融进红绳。月圆之夜,两条手绳突然化作阴阳双鱼,在丹炉上空盘旋出太极图。

光影交错间,苏沅安看见柳津清跪在祖宗祠堂,生生将半缕魂魄封入红绳;望见自己在冰湖绘像时,每道灵力都顺着追魂香流向柳家禁地。

“阿津!”最惊心的画面,是柳津清用缚妖索勒住心口,逼出心头血喂养那条黑绳。

"你疯了?"苏沅安捏碎传音符的瞬间,柳津清的虚影从红绳中浮现。少女赤足坐在星盘上,脚踝锁着九重禁制:"我们柳家人最擅逆天改命..."突然咳嗽着掩住袖口的血渍,"黑绳是用我灵根搓的,敢弄丢就..."

话音戛然而止,苏沅安腕间的红绳突然暴涨,将她拽入冰湖深处。

在窒息前的刹那,她看见湖底沉着与柳津清一模一样的玉棺,棺盖上刻着"同生咒"的完整阵图——正是当年被柳津清说"无效"的改良版。

药宗弟子发现苏沅安时,她正抱着块千年玄冰喃喃自语。冰中封着半幅未完成的画像,柳津清的眼尾多出颗泪痣——那位置正对应苏沅安昨日被丹炉烫伤的指腹。

案头摊开的信笺上,最新收到的诗句浸着淡淡药香:

"借来人间春三月,偷把青丝换流年——"

后半句被水渍晕开,细看却是冰湖里带出的盐晶。夜半风起时,那些盐粒在月光下拼成柳津清的小楷:"候卿共描长生卷"!

当柳津清冲破禁制出现在药宗山门时,苏沅安腕间的红绳寸寸断裂。漫天朱砂般的碎屑中,少女白发如雪,掌心托着用自己仙骨炼制的魂灯:"来续那句诗——"

风掠过她们之间光阴,吹散苏沅安袖中飘落的红豆。每粒落地的红豆都开出优昙花,花蕊里站着冰晶小人,正重复着她们年少时在柳树下共度的每个晨昏。

第十二年

苏沅安踏碎柳府门前最后一片残雪时,檐角铜铃正唱到踏雪的尾调。柳津清的母亲倚着缠金丝楠木门框,指尖朱雀纹护甲划过她捧着的青丘玉髓:"沅安啊,清儿总说你在药宗…"

突然瞥见女儿绯色裙角闪过回廊,"怎的比去年又瘦了?"

"伯母尝尝这个。"苏沅安解开缠着安神符的食盒,九层屉笼蒸腾的雾气里,梅花状的茯苓糕排成北斗七星。

柳夫人用银簪戳破第三颗星,露出夹层的赤豆沙——正是柳津清幼年最爱的甜度。

柳津清突然从月洞门探出头:"娘!林师兄送的年礼到山门了!"

她发间新添的鎏金点翠步摇,随着动作坠下十七颗南海珠,晃得苏沅安眼前发白。

“伯母,我带津清去青丘玩几天!”苏沅安拉着柳夫人的手说。

“好……好好,你们去吧”柳夫人拍了拍苏沅安的手。

青丘的桃花瘴漫过三途川时,苏沅安正教柳津清辨认狐族特有的月见草。

绯衣少女突然掐断沾露的花茎,将汁液抹在她腕间红绳上:"听说林师兄最厌花草香?"指尖划过之处,红绳里编织的追魂香泛起诡异青芒。

送别那日,柳津清发间别着林鹏瑜赠的冷玉簪。苏沅安望着她跃上青鸾的背影,袖中攥着新采的并蒂莲突然萎谢,花汁渗进昨日被噬魂刀割破的旧伤。

传信纸鹤撞破冰魄结界时,苏沅安正在修复那幅被魔血污损的小像。

柳津清的字迹裹挟着林鹏瑜衣袍上的杜衡香:"你猜我心上人可会抚《凤求凰》?"信纸背面隐约映出两人在星宿台琴剑和鸣的剪影。

案头玉镇纸突然爆裂,飞溅的碎片中浮出三百年前的画面——彼时柳津清初学御剑,摔进她怀里时说:"若我将来觅道侣,定要找个如阿沅般温软的。"

而今那截曾被她们共同焐暖的剑穗,正系在林鹏瑜的琴头。

苏沅安心魔西起,她奋力压制,她用噬魂刀一刀一刀的划自己,好像不知道疼似的。

苏沅安划开第七道伤口时,魔血凝成的优昙花爬满了整面水镜。

镜中映出柳家禁地的场景:柳津清跪在刻满禁咒的祭坛,正将林鹏瑜的银发与自己的青丝编入婚契绳结。

而她腕间红绳突然勒出血珠,落地竟化作带刺的谶语:"早知灯是火,饭熟己多时"。

苏沅安在冰湖边拆开信笺时,腕间红绳突然勒进皮肉。柳津清的字迹像淬了毒的银针:"你猜我心上人簪什么玉?"岸边薄冰映出她猩红的瞳孔,噬魂刀划破掌心的瞬间,血珠坠地凝成九尾狐形。

"为什么不是我?"她将刀刃没入冰层,寒潭深处突然浮起三百颗红豆。

每颗豆面都浮现林鹏瑜与柳津清在星宿台论剑的画面——原来这些年柳津清索要的林师兄近况,都被炼成了相思蛊。

渡劫台二十八宿方位上,柳津清剑穗缠着林鹏瑜的流苏佩。

苏沅安捧着药匣退到震位,看那对璧人剑气搅动天雷。当第八道紫电劈向柳津清时,林鹏瑜的护心镜突然映出苏沅安七窍流血的脸——她竟用移魂术替柳津清承了半道天雷。

"苏师妹脸色不好?"柳津清擦拭着林鹏瑜额角的血渍,顺手将染红的帕子抛给她,"劳烦用冰魄草敷一敷。"帕角绣着的比目鱼突然游动起来,啃食着苏沅安袖口渗出的黑血。

柳夫人摆弄着林鹏瑜送的东海珊瑚屏风:"林家可还有适龄子弟?"

她将苏沅安腌制的醉枣推远些,"我们清儿该配柄上古灵剑作聘礼。"窗外突然雷声大作,柳津清笑着扯过林鹏瑜的袖摆遮雨:"师兄的流云锦倒是比避水符管用。"

苏沅安在廊下煎药时,发现林鹏瑜的剑鞘刻着新纹——正是柳津清独创的九转连环阵。

药罐腾起的热气里,她望见十西岁那年的柳津清,正把玩着自己送的玉骨笛说:"这物件倒是适合…"尾音消散在雨中。

最后一次传信,柳津清在笺上画了并蒂莲。苏沅安将信纸浸入忘川水,显影出林鹏瑜在莲心题的字:"死生契阔"。

她吞下所有封存记忆的冰魄丹,却在呕出的血中看见更清晰的画面——柳津清生辰那夜,自己埋在林府后山的画像,早被某人替换成双人小像。

后来,苏沅安妥协了,这两人,真是自己的命中煞星。

“你……你俩小心点”苏沅安被剑气震得头晕。

柳氏宗门的试剑台上,苏沅安第三次替柳津清挡下林鹏瑜的剑气。

玄铁剑震得她虎口发麻,腕间红绳浸了血,在夕阳下像条蜿蜒的赤蛇。

十二年冬

“津清,手炉,给……”苏沅安将手炉拿给柳津清。

"阿沅最知我畏寒。"柳津清笑着将手炉塞进林鹏瑜掌心,指尖状似无意拂过他腕上与自己同款的鎏金护腕。

苏沅安沉默着捡起被剑气削断的发带——那是去年上巳节,柳津清用缚妖索边角料为她编的。

子时三刻,苏沅安提着灯笼走过宗门长廊。窗纸映出两道交叠的人影,柳津清正踮脚为林鹏瑜整理衣领。

她转身时碰翻了避尘香炉,香灰扑灭灯笼的瞬间,望见十西岁那年的柳津清在青丘禁地朝她伸手:"怕黑就牵着我袖角。"

暗处突然传来玉珏相击声,林鹏瑜的流云佩落在脚边。苏沅安蹲身去拾,却见佩上缠着根绯色发丝——与柳津清今日簪子上缺的那缕一般无二。

几人前往灵净山时,所遇到雷劫。

天雷劈开往生镜时,苏沅安正将两人护在灵力罩下。柳津清突然抓住林鹏瑜的手按在阵眼:"师兄的玄阳体质最克阴雷!"

苏沅安望着自己为护阵撕裂的袖口,那里露出密布刀痕的小臂,昨夜新伤还渗着黑血。

第八道雷劫将阵法击穿的刹那,林鹏瑜的护心镜映出苏沅安瞳孔深处的优昙印记。她以身为盾扑向阵眼的瞬间,听见柳津清在惊雷中轻笑:"阿沅总是这般可靠。"

回到林氏宗门。

庆功宴上,柳夫人将冰魄玉髓推到林鹏瑜面前:"清儿说这物件衬你。"

苏沅安低头剥着凉透的松子,指尖粘满昨夜为柳津清配药烫出的水泡。席间有人起哄要看双剑合璧,柳津清解下苏沅安送的冰蚕剑穗系在林鹏瑜剑柄:"如此才算完整。"

苏沅安自觉无趣,便悄摸离席。

离席时苏沅安在回廊捡到半块玉佩,正是当年柳津清摔碎又亲手修补的那枚。月光下突然看清,裂缝里填着的根本不是胶泥,而是三百颗用灵力凝成的红豆,每粒都刻着"沅"字最后一笔。

送别那日,柳津清将鎏金点翠步摇插进苏沅安发间:"替我收着,待大婚时..."话未说完便被林鹏瑜的鹤唳剑鸣打断。苏沅安望着雪地里并行的两串脚印,突然想起那年柳津清说的戏言:"若我们脚印能永远叠在一起..."

第十三年

腾梧宗的传信青鸟冻死在民宗檐下时,苏沅安正用狐火烘烤柳津清寄来的第九封信。

冰晶凝成的字迹浮在空中,映出林鹏瑜与某位女修在试剑台喂招的画面——正是柳津清最恨的流云剑法第十七式。

"替我告诉他..."信纸边缘突然漫出血色,"就说我不想与他好了……"

“你不属于谁,你属于你自己了,柳津清”苏沅安念叨。

苏沅安捏碎传音玉简的瞬间,腕间沉寂多年的红绳突然勒出优昙图腾,每一片花瓣都映着柳津清与林鹏瑜在星宿台初遇的场景。

民宗藏书阁的铜镜里,苏沅安望着自己幻化成林鹏瑜的模样。当她用他特有的清冷声线念出"暂别情缘"时,窗外的月光忽然化作三百年前的星河——彼时柳津清枕在她膝头,把玩着两人的结发说:"若你是个儿郎..."

假扮林鹏瑜写的绝情信送至腾梧宗那夜,苏沅安在冰湖里泡了整宿。

黎明时分,湖面浮起七百颗带"清"字裂痕的冰魄珠,皆是这些年替柳津清挡劫时攒下的。

柳津清冲进民宗药庐时,发间还别着林鹏瑜送的冷玉簪。

她将苏沅安熬了七日的安神汤打翻在地:"为何要伪造他的笔迹?"瓷片割破苏沅安脚踝的刹那,满地药汁突然凝成血色谶文——竟是柳津清当年亲手写的同生咒。

"你早知我心悦他!"柳津清扯断腕间褪色的红绳,却没发现绳结里掉出半片优昙花瓣,上面用狐族密语刻着:"宁负苍生不负卿"。

苏沅安跪在腾梧宗戒律堂前,替柳津清顶下私闯禁地的罪名。

林鹏瑜的剑气扫过她后背时,藏在衣襟里的三百封信笺突然自燃,灰烬在空中拼出柳津清这些年所有书信的开头:"阿沅,今日我又..."

受完三十道打神鞭,苏沅安在刑台上望见柳津清与林鹏瑜在云海重修旧好。

她呕出的黑血渗进青石板缝,竟催生出带刺的优昙花,每根尖刺都刻着当年柳津清说过的情话。

柳树老人的年轮酒刚启封,苏沅安就望见林鹏瑜的银发缠着三途川的水雾飘进树洞。他腰间新换的寒玉剑坠,正与柳津清去年赠她的安魂铃系着同款流苏。

青丘的雷暴劈开往生镜时,苏沅安正将最后封未寄出的信折成纸鹤。

闭关石门上突然浮现柳津清的灵力印记——是当年她们在星宿台共刻的优昙花纹,此刻正渗出淡金色的药香。

"第七道雷劫要来了。"林鹏瑜的剑穗缠着三途川的水草,他望着石门上新添的裂痕,"她闭关前托我转交..."话音未落,袖中滚出颗冰魄珠,内里封着半截褪色的红绳。

苏沅安在寒潭边拆开冰魄珠时,七百颗红豆突然浮出水面。

每颗豆面都映着不同画面:柳津清在石门内用剑气刻下的"沅"字,林鹏瑜在星宿台占卜出的"坎"卦,还有她自己深夜在药庐焚烧的婚契残卷。

"这避毒铃..."林鹏瑜突然扯断腰间银铃,"是你当年给她炼的吧?"

铃芯滚出片带齿痕的柳叶,背面是柳津清闭关前夜写的:"待我破关日,共饮年轮酒。"

石门洞开的刹那,柳津清发间银铃与苏沅安腕间红绳同时震颤。她指尖凝着新悟的剑意,却在触及林鹏瑜的流云佩时化作春风:"腾梧宗的朱果熟了,你们谁去偷?"

苏沅安低头整理药囊,发现闭关前送的冰蚕丝帕己裹着颗带剑痕的朱果。帕角绣着的比目鱼突然游动,啃食掉"候卿三载"的旧墨迹。

民宗新编的《三界拾遗》记载:"蓬莱仙岛每逢惊蛰便生赤色优昙,拾花者可闻女子笑谈。有修士称曾见银发剑修与药宗长老对弈,棋盘落子声混着远方石门开启的轰响。"

此刻柳树下,三只酒盏正随落花轻旋。柳津清将鎏金点翠步摇插入棋盘星位:"这物件倒是适合..."

林鹏瑜突然落子截断话头,黑玉棋子压住苏沅安袖口漏出的半张药方——"安神散,忌情思"的字迹正被朱果汁液晕染。

远处闭关石门的裂痕里,三百颗红豆悄然发芽,缠着当年被剑气斩断的红绳,在月光下织就张温柔的网。

第十西年

苏沅安在《九州药典》夹层藏着的画像被烛火舔舐时,冰魄珠正映出柳津清闭关石门的裂纹。

画中人的鎏金步摇坠着南海珠,与她腕间褪色红绳串着的三百颗红豆共振出微光,恰似那年星宿台上共饮时溅落的酒星。

上文宗课时,慕雪的银铃簪划过青玉案,在苏沅安誊写的《灵枢注疏》上割出"相思"二字。

"师姐的朱砂笔该蘸点活人气。"她将染着丹蔻的指尖按在柳津清画像的眼尾,霎时触发闭关石门上的护心阵——冰魄凝成的锁链自地底窜出,绞碎了文宗夫子最爱的琉璃灯。

言妗就是在这时捧着药盅跌进来。她腕间仿制的冰蚕丝带缠着苏沅安咳血的帕子,汤药泼洒处,《九州志》的书页显出血色谶文:"惊鸿醉,红尘愚。"

子时的潭水浸透苏沅安绛衣时,慕雪将她抵在刻满禁咒的石碑上。三百颗红豆自潭底浮起,每颗都映着当年教慕雪认字的场景:"...这'鸿'字要如惊鸟掠空..."

吻落下的刹那,闭关石门传来裂响,柳津清的白玉剑柄穿透水雾,在慕雪颈侧划出带优昙香的血痕。

"你的相思笺,"柳津清的剑气凝成往生蝶,衔着苏沅安未寄出的残信,"写得比当年给我改的情诗还蠢。"

青丘药庐的晨雾漫过第三十一只药罐时,言妗的道歉信在忘川水中显形。

浸透昆仑雪的信纸浮出残谱,每个音符都化作冰针刺入苏沅安心脉。她将回信里的"勿念"改作"珍重",笔尖血珠坠地凝成林鹏瑜在星宿台刻的"南北"二字。

临行那夜,苏沅安在观星台埋下:

- 裹着慕雪断甲的红豆锦囊,内藏柳津清闭关前夜的护心咒

- 浸透言妗泪水的冰蚕帕,绣着惊鸿的半阙词

月光漫过她龟裂的指尖时,往生镜映出百年后场景:慕雪成为刑堂首座,腰间银铃刻着"相思寄南北";言妗在药宗禁地掘出褪色红绳,三百颗红豆拼出"最愚昧"的血书。

闭关石门洞开那日,柳津清的白玉剑柄缠着苏沅安残破的绛衣。

她捏碎冰魄珠,珠内浮现慕雪强吻苏沅安时触发的护心阵——阵法核心竟是当年她们在星宿台共埋的合欢酒坛,坛底刻着"红颜多情醉"。

当第一缕晨曦刺破忘川水,七百只传音蝶衔着《一纸相思》全谱掠过新坟。

林鹏瑜在往生树下启出的酒坛里,浮出苏沅安用血写的残笺:"...回眸春风此时归,原是故人魂归。"

民宗《异闻录》补遗:"药宗残卷遇血显'红尘劫'三字,与刑堂银铃纹路相契。有弟子见往生蝶夜夜衔红豆聚于青丘孤坟,拼凑出的女子容颜,竟与闭关的柳师姐一般无二。"

第十六年

相忘

腾梧宗的落日浸透画纸时,苏沅安正在河滩用剑尖勾勒星砂纹。最后一笔落下,《月下惊鸿图》中柳津清的裙角忽然泛起微光——原是周良辰腰间的玄玉佩与画中剑穗共鸣,惊醒了沉睡的往生蝶。

"这画我要了。"周良辰的侍女捧来三斛鲛人泪,"公子说再加十颗东海夜明珠。"

苏沅安抬眸望见画舫外柳津清的新发饰——鎏金步摇坠着的冷玉,是当年自己埋进药圃的灵石所雕。

"此画不售。"她将朱砂笔浸入掺了冰魄散的茶汤,墨迹遇水显出血色符文。

“多少价,我买!”

周良辰突然掀帘而入,指尖拂过画中人眼下泪痣:"听说苏老板与阿清是旧友..."

心魔

夜半煎茶时,苏沅安腕间的红豆手绳寸寸断裂。三百颗赤豆滚入忘川水,每颗都映着周良辰为柳津清挽发的画面。

茶炉突然炸裂,飞溅的瓷片割破她珍藏的旧信——"待卿及笄"西字被血浸透,竟与当年柳津清在星宿台刻下的剑痕相契。

柳津清携周良辰登门那日,苏沅安正在焚毁第三十九幅画稿。灰烬中浮出的星砂凝成旧日幻影:十六岁的柳津清偷换她的梅子酒,却在醉后于她掌心画同心结。

"沅安..."柳津清发间新添的冷玉簪突然坠地,露出内层嵌着的冰魄珠——正是苏沅安当年埋进酒坛的"聘礼"。

嫁妆

苏沅安将百年雪莲装入鎏金匣时,冰魄珠突然映出周良辰跪求修改记忆的画面。她以剑尖在匣底刻下《无瑕》残谱,剑气惊起七百只衔着红豆的传音蝶,在河滩拼出"江湖路远"。

"此去经年,愿卿..."她将嫁妆单上"聘"字改作"贺",最后一笔勾连忘川水,竟化作当年柳津清教她的御剑诀。

大婚当日,苏沅安在长河尽头点燃三十六盏星灯。每盏灯芯都裹着褪色红豆,随波逐流时映出不同年岁的柳津清。

当周良辰的玄玉佩与星灯共鸣时,灯面突然浮现苏沅安未寄出的信笺:

"我有一剑,名万家灯火

祝你平安,祝你功成名就,祝你儿孙满堂!"

民宗《江湖轶闻录》载:"青丘河滩每逢月晦便现剑痕星图,修士称见银发女子以落日煎茶,茶雾凝成《相忘》残谱。腾梧宗周夫人常佩鎏金步摇对月轻吟,其调式竟与河滩剑痕暗合。"

而今夜星河漫卷,周良辰在嫁妆箱底发现的冰蚕帕上,"聘礼当归"西字正随忘川水渐渐淡去。

对岸新坟前,三百盏星灯汇成长河,载着苏沅安最后一幅未画完的小像,流向她们初遇时的星宿台。

蒲栖川合上书,感慨一句

“"欲采芙蓉秋水寒,空持莲子心先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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