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早晨,洛瑾轻轻推开林恪办公室的门,一股淡淡的檀香混合着茶香扑面而来。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木质地板投下斑驳的光影。林恪正坐在茶桌前,银白的发丝在晨光中泛着柔和的光泽。
“来了?”老人抬头,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来坐吧。”
洛瑾乖巧地在他对面坐下,看着老人娴熟地烫杯、温壶、冲泡。茶汤清亮,在白玉杯中泛着琥珀色的光泽。
“喝过茶吗?”林恪递过一杯。
洛瑾双手接过,轻轻摇头:“没有正式学过。”
“就像你画画一样?”林恪意味深长地笑了,“说说看,从什么时候开始画画的?”
“六岁。”洛瑾抿了一口茶,微苦回甘的滋味让她想起第一次拿起画笔时的雀跃。
林恪若有所思地点头:“很喜欢画画?”
“嗯。”洛瑾的指尖无意识地着杯沿,“就像…呼吸一样自然。”
“那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接受专业指导?”
茶气氤氲中,洛瑾陷入沉思。窗外传来画室学生们的笑闹声,遥远得像另一个世界。
“因为……”她斟酌着词句,“画画时,我从未觉得缺少什么。笔随心走,就够了。”
林恪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他放下茶杯,瓷杯与木桌相触,发出轻微的“嗒”声。
“那为什么答应做我的学生?”
洛瑾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坚定:“因为看过您的画册。”她从包里取出一本翻旧了的画册,页边满是笔记,“我试着模仿过,但……”
“只画得五分像?”林恪接过话头,眼中泛起笑意。
“您怎么知道?”洛瑾惊讶地睁大眼睛。
老人笑而不答,只是伸出手:“给我看看?”
洛瑾掏出手机,调出自己临摹的作品。
林恪接过手机,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
屏幕上,他三年前的名作《破晓》被复现得栩栩如生——晨雾中若隐若现的山峦,穿透云层的第一缕阳光,甚至连笔触间的力度变化都把握得恰到好处。
林恪的指尖在屏幕上停顿。
这幅画的难度他最清楚:需要同时掌握泼墨的豪放与工笔的细腻,色彩过渡要如呼吸般自然。
往年多少美术高材生临摹此画,最多只得其形,而眼前这个从未受过专业训练的女孩,却捕捉到了光影流动的神韵。
这哪里是五分像?
画面上光影的流转、笔触的力度,分明己有八分神韵。要知道他的画作向来以复杂的层次感和独特的肌理著称,就连专业学生都很难把握其中的精髓。
“你确定没学过专业技法?”林恪忍不住追问。
洛瑾诚实地摇头:“都是自己瞎琢磨的。”
老人突然笑出声,将手机还给她:“知道吗?往年我带过的学生里,能临摹到五分像的都算天赋异禀。”
他指了指其中一幅风景画,“这幅《破晓》,你连颜料堆叠的厚度都把握得很准。”
洛瑾惊讶地眨眨眼,她一首以为自己的模仿还很拙劣。
“不过……”林恪话锋一转,从书架上取下一本画册,“你知道你的问题在哪吗?”
他翻开一页,指着原作与洛瑾临摹的对比:“你太拘泥于‘像’,反而失去了自己的呼吸。”老人的手指轻点画面,“艺术不是复制,而是要在规则中找到破茧而出的勇气。”
洛瑾怔怔地看着画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心底悄然松动。
“从今天开始,”林恪合上画册,“我要你忘记怎么‘画得像’。”他递给洛瑾一盒全新的颜料,“试着用颜色讲故事,用笔触表达情绪。下周三带一幅‘不像’的画给我。”
洛瑾的指尖轻轻着颜料盒的边缘,欲言又止。林恪看着她微微蹙起的眉头,了然一笑:"不知道该怎么画'不像'?"
她诚实地点头,眼神中带着困惑与期待。
“闭上眼睛。”林恪的声音忽然变得很轻,“回想你第一次拿起画笔时的感觉——不是要画什么,而是想表达什么。”
洛瑾依言闭眼,脑海中浮现出六岁时的那个午后。阳光透过窗户洒在纸上,她握着画笔,只是想留住那片温暖的光。
“记住这种感觉。”林恪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下笔时,忘记技巧,忘记规则,只问自己:此刻,什么颜色能代表你的心跳?”
洛瑾猛地睁开眼,眸中闪过一丝明悟。她抱紧颜料盒,深深鞠躬:“谢谢老师,我明白了。”
离开时,她的脚步比来时轻快许多。林恪站在窗前,看着那个纤细的身影穿过校园的林荫道,阳光透过树叶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恍惚间,他仿佛看到几十年前的自己——同样迷茫,同样渴望突破桎梏。那时的恩师也是这样点醒了他:“恪儿,画你心中的火,而不是别人眼中的光。”
茶杯中的热气袅袅上升,模糊了老人的视线。他轻轻着桌上那本泛黄的旧画册,扉页上题着一行小字:“给最像我的不像者——林恪”。
窗外,洛瑾的身影己经消失在拐角。林恪的嘴角微微上扬:“这次,或许真的能找到传承衣钵的人了。”
洛瑾抱着颜料盒走在林荫小路上,指尖无意识地轻叩盒盖。林恪老师的话在她脑海中回荡——“什么颜色能代表你的心跳?”
她仰头看向树隙间的天空,一片落叶打着旋儿落在她肩头。
就在这时,西个打闹的男生突然从岔路冲出来,差点撞到她。
“小心!”为首的男生一把拉住了即将撞到洛瑾的同伴,又迅速问道,“同学没事吧?”
洛瑾摇摇头,没注意到男生们交换的眼神。
他们嬉笑着继续往前跑,却始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既不会打扰到她,又刚好隔开了她与后方那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拐角处的男人暗骂一声,正要转身离开,突然被三个高大的身影围住。刚才还嬉皮笑脸的“大学生”此刻眼神锐利如刀。
“兄弟,”为首的男生把玩着手中的篮球,笑容冰冷,“跟踪女生,可不是什么礼貌的行为。”
男人脸色骤变:“你们是谁?我只是路过……”
篮球重重砸在他脚边,弹起时被另一个男生接住:“兄弟,跟我们去谈一谈。”
男人见情况不妙,便想着逃跑,却被人按住了肩膀,“诶兄弟,别乱跑哦。”
男人被束缚住了,为首的男生按下耳麦:“宁总,处理好了。”他望着洛瑾远去的背影,“洛小姐己经安全回到宿舍区。”
电话对面的宁深莫撒着手上的钢笔,道:“看看能从他嘴里撬出什么信息。”
“明白。”手下应下,挂断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