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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白石镇，坐在返回县城的火车上，白招娣的心情却有些沉重。
火车“咣当咣当”地响着，窗外的田野和村庄飞速倒退，像极了她这无法停歇、一路奔波的人生。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周建军温热的手掌握住了她微凉的手指。
“宏业……好像真的变了不少。”白招娣的声音有些飘忽。
周建军紧了紧她的手：“浪子回头金不换。肯改，总归是好事。只是……”
“我明白你的意思。”白招娣接过话头，“吃过的亏不能白吃。我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掏心掏肺地信他，但也不能完全堵死他改过自新的路。”
周建军点点头，不再多言，转而问道：“江城那边新店的事，筹备得怎么样了？”
一提起事业，白招娣立刻来了精神，眼底重新燃起光亮。
她从随身的布包里，拿出一叠画得整整齐齐的图纸。
“位置我看好了！就在江城最繁华的商业街中心地段！”
“那铺面可大了去了！比咱们县城二店足足大了三倍！我估摸着，后面堂食摆个二十张桌子都绰绰有余！
前面照旧卖卤味，后面开大灶炒菜，搞一条龙！”
“这么好的位置，租金肯定不便宜吧？”周建军拿起图纸仔细看着，眉头微微皱起。
“确实贵得肉疼！”白招娣咂咂嘴，但随即双眼放光，“可地段就是王道啊！人流量太大了！”
“我仔细算过账了，前期投入大，开业头三个月，资金链可能会绷得比较紧。
但只要把名气打出去，口碑立住了，撑过这三个月，后面保准就是躺着数钱！”
“那就干！”周建军听她分析得头头是道，立刻拍板，“钱不够跟我说。要不要我跟单位申请一下，调到江城去帮你？两个人总能搭把手。”
白招娣连忙摇头：“不用不用！你现在的工作多稳定，还是在机关单位，说调动哪有那么容易。
再说，县城这边的店，还有红英红梅上学，家里都离不开你。”
周建军看着她，欲言又止，最终只化作一声轻叹。
他太了解白招娣了。
骨子里那股不服输的倔强，什么事都想自己扛着，冲在最前面。
哪怕累得快垮了，也不肯轻易开口示弱。
……
江城，正午。
最繁华的商业街上人潮涌动，摩肩接踵。
各种时髦的店铺鳞次栉比，喇叭里播放着流行的歌曲，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繁华喧嚣的气息。
白招娣站在一间门面宽敞、地理位置极佳的空铺前，脑子里飞快地构思着未来的装修布局。
这铺子就在商业街中段，左右都是生意火爆的服装店和饭馆，是她跑断了腿，磨破了嘴皮子，才好不容易找到的黄金旺铺。
“白老板，考虑得怎么样啊？我跟您说，这地段，这门脸，整个商业街都找不出第二家了！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房东刘老板腆着肚子，搓着手，笑得一脸精明。
白招娣微微颔首，不动声色：“铺面确实不错，就是这租金……”
“哎呦喂！白老板，您是实在人，我也不跟您绕弯子！”
刘老板立刻叫起撞天屈，“这个价，真真是良心价了！
您去打听打听，隔壁那家卖鞋的，铺面还没我这大呢，租金比我还高一截！”
“再说了，您瞧瞧，这水电线路都是上个月新走的，您盘下来，省心省力，首接就能开张！”
白招娣眉头微蹙，没有说话。
铺面是真好，她一眼就相中了。
但这租金，也确实比她心理预期的，高出了至少三成。
前期投入一下子就要增加一大笔，风险也随之加大。
她正暗自权衡利弊，身后忽然传来一个中气十足、带着几分戏谑的男声：
“我说老刘，你这算盘珠子都快崩到我脸上了！又逮着新来的老板下狠刀呢？”
那刘老板听到这声音，脸色明显一僵，但立刻又堆起谄媚的笑容，转过身去。
“哎呦！是李老板啊！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稀客！真是稀客！”
白招娣也好奇地转过身。
只见铺面门口，不知何时站了一位五十岁上下的中年男人。
男人身材魁梧，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深色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手上戴着一块亮闪闪的金表，
双手习惯性地背在身后，眼神锐利，自有一股久居上位的气势。
“我刚从对面茶楼下来，就听见你这唾沫横飞地宰客呢，顺道过来瞧瞧热闹。”
被称作李老板的男人迈着方步走进铺面，目光随意地扫视了一圈，最后落在白招娣身上。
“这位女士，是打算租这个铺面？”
白招娣不卑不亢地点点头，迎上对方审视的目光：“是的，我准备在江城开一家卤味店。”
“卤味店？”李老板闻言，眼睛倏地一亮，“莫非……您就是东阳县那个，特别有名的‘白记卤味’的老板？”
这下轮到白招娣惊讶了：“李老板……您知道我的店？”
“何止知道！简首是印象深刻啊！”李老板爽朗地哈哈大笑起来，态度也变得热情了不少。
“半个月前，我去东阳县看望一个老友，他特意带我去您店里尝了尝！啧啧，那个味道，绝了！
尤其是那个卤猪耳朵，又香又脆，我回来之后，还念叨了好几天呢！”
白招娣听他这么说，也露出了笑容：“李老板过奖了，小本生意，混口饭吃。”
“老刘啊，”李老板转过头，脸上的笑容却瞬间收敛，“这位白老板的手艺，那可是实打实的！
她的店要是能在江城开起来，那是给咱们江城人添口福！”
“你倒好，租金张口就要这么高，是诚心不想让人家做生意，还是觉得外地人好欺负啊？”
刘老板被他几句话说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额头都开始冒汗，连忙摆手讪笑：
“李总，李总您误会了！我这价格……我这价格是随行就市，真的很公道……”
“公道？”李老板发出一声嗤笑，毫不留情地揭穿他，“我记得上个月，
那个阮记布庄从你这儿搬走的时候，你租给人家是多少钱？
这才一个月不到，你转手就涨了快一倍！”
“还有，你这水电线路，糊弄外行还行！那用的都是什么便宜货色，你自己心里没数？还好意思拿出来说嘴，当添头？”
刘老板被怼得哑口无言，脸色涨成了猪肝色，站在那里支支吾吾，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
李老板不再理他，转而再次看向白招娣，脸上又恢复了和气的笑容。
“白老板，我看您也是个爽快人。跟这种奸猾的房东打交道，费神！”
“不瞒您说，我在这商业街附近，也置办了几处产业，手里正好有几间空着的铺面。”
“位置、采光、面积，都比这里只强不差，租金方面，我肯定给您个实在价。”
“要不，您现在有空的话，我带您过去看看？”
白招娣心中警铃瞬间拉响。
商场如战场，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馅饼。
这位李老板，看起来非富即贵，气度不凡。
他对自己如此热情，甚至不惜当面得罪本地房东也要出手相助，背后一定有他的考量和目的。
是单纯欣赏自己的手艺，想拉拢合作？
还是……另有所图？
白招娣脑中念头飞转，脸上却不动声色。
送上门来的机会，不管是好是坏，总要先探个究竟再说。
她客气地点点头。
“那就太麻烦李老板您了。”
